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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夏,已經在南寧做了六年鋼筋工的小阿貓每天都覺得焦灼難耐。身上的衣服實在汗透了,就光著膀子幹活。胸口濃密的胸毛,和身上方方正正、板石一樣的肌肉時常會吸引工友們好奇的眼光,已經習慣被人異樣打量的小阿貓對此隻是微微地一笑。城市的車水馬龍、霓虹璀璨沒有讓小阿貓感覺到繁華和喧囂,相反這一切增添了他的孤獨。晚上休息的時候,他總是喜歡到離工地不遠的邕江大橋上,扶著大橋的欄杆,默默地看著流向遠方的江水,回想以前在六細村的生活,思念著家中的阿媽和蘇老師。

這一天晚上,正趴在欄杆上發呆的小阿貓被一股震動打斷了思緒。他朝震動傳來的方向望去,發現幾米之外正有一個女子跨上了欄杆,身體的重心已經傾向了橋下深不可測的江麵。來不及任何思索,小阿貓飛奔到女子那裏,一把將她從欄杆上抱了下來。被救下的女子看著小阿貓,朝著他的身上一番拳打腳踢,對小阿貓吼道:“誰讓你救我的,讓我去死!”小阿貓把手從女子的身上抽了出來,像投降一樣舉在胸前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等女子慢慢平息下來,小阿貓問了女子有沒有家人、有沒有住的地方一連串的問題,女子的答案除了搖頭還是搖頭。小阿貓想了一下,把女子帶回了工地。

在工地的帳篷裏,小阿貓才發現這女子懷孕了。

“已經5個月了,但是他的爸爸跑了,所以我也不想活了。”女子帶著絕望的眼神對小阿貓說。

“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小阿貓接著問。

“我開始想把孩子打掉,但是沒有錢,現在……”女子抽泣了幾下接著說:“今天晚上我想和孩子一起結束的。”

“你不能死!孩子也不能死!”小阿貓說。

“但是我不想讓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父親。”女子說。

小阿貓沉思了一會兒,做了一個深呼吸對女子說:“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做孩子的父親吧。”

女子緊緊地咬著嘴唇,凝望著他,並沒拒絕。

“你叫什麼名字?”小阿貓問。

“藍月娥。”女子答道。

“我叫韋法寶,你就叫我小阿貓吧。”小阿貓說。

兩張車票把小阿貓和藍月娥帶回了六細村。

飯桌上,韋文秀看著藍月娥凸出的肚子,顯得非常高興,一個勁兒地給她夾菜,嘴裏念叨著:“現在是一張嘴吃兩個人的飯,要多吃一點。”

“月娥是哪裏人?”韋文秀又把一大勺雞蛋放到了藍月娥的碗裏。

“那琴。”藍月娥用碗接過了韋文秀夾來的菜。

“那也是我們上思的,真好,真好。”韋文秀不住地點頭說道。

這天晚飯過後,蘇岩夫看見小阿貓自己靜靜地坐在門口的石凳上,便走過來坐到他身邊,問道:“小阿貓,你實話告訴我,月娥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小阿貓眼看自己的心思已經被蘇岩夫看穿,也就沒有隱瞞地搖了搖頭說:“不是,她被男人騙了。”

蘇岩夫吸了一口煙杆,把口中的煙徐徐地吐出,又把煙杆遞給了小阿貓。

沒有抽過煙的小阿貓吸了一大口,猛烈地咳了起來。

“別告訴你阿媽,將來也別告訴孩子。”蘇岩夫在小阿貓咳嗽的時候對他說。

幾個月之後的春天,小阿貓的家中傳出了一聲女嬰的啼哭。小阿貓和藍月娥給她起了一個應景的名字:韋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