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來的錢?”蘇岩夫看著手中的信和卡,問小阿貓。
“不曉得。”小阿貓答道。
沉默了一會兒,小阿貓和蘇岩夫的目光下意識地朝廳堂的中央投去。在這麵已經開始脫落水泥的牆上,掛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相框。相框有三代全家福,十八九歲甜美的韋玉春依偎著耄耋之年的奶奶,她們的身邊是韋玉春的麵容滄桑而慈祥爺爺和父母。相框的四周,是韋玉春各個時期的獎狀。
韋玉春答應了胡楊的代孕協議後,居住在胡楊為她提供的公寓裏。胡楊每天會安排人給韋玉春送來飯菜,而韋玉春需要做的就是每天呆在屋子裏調養身體。胡楊告訴韋玉春當人體體溫升高後,懷孕的幾率就會高很多。這一天,韋玉春嘴裏含著體溫計坐在沙發上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是胡楊打來的。胡楊問她今天體溫如何?韋玉春說正常。胡楊說還是正常呀,就沒有高一點嗎?韋玉春說高不起來。胡楊說我想啊,我們需要培養點感情才行,這樣體溫才能高起來,你說可不可以?韋玉春說協議裏有規定,我們不能產生感情。胡楊說那是我老婆的意思,強加的。韋玉春說但是我同意了。胡楊說這是協議,又不是憲法。隻要有利於孩子的孕育,我認為可以靈活改動。韋玉春說我做不到。胡楊說你沒那麼冷血吧?韋玉春說你說對了,我真是冷血。胡楊說家族遺傳?韋玉春忽然慍怒,撂下手機。
韋玉春拿著全家福的照片,默默看著照片上的親人。
第二天中午,胡楊打開公寓的房門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屋裏沒開暖氣,亂七八糟的,手機掉在地上,還有許多空酒瓶。韋玉春迷迷糊糊地躺在沙發上,發著高燒。
胡楊抱起神誌不清的韋玉春,大聲地叫喊著她的名字。情急之下,胡楊掏出手機,撥打了120。
韋玉春在夜裏才清醒過來,她睜開迷迷蒙蒙的眼睛,看見守候著她的胡楊。
胡楊看見韋玉春醒了,便焦急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燒得都昏迷不醒了,真是太危險了!”
“我體溫終於升高了。”韋玉春動了動毫無血色的嘴唇。
“這是高燒!要出人命的!”胡楊後怕地說。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響打破了深夜的寂靜。韋玉春看了一下號碼,是老家的,連忙接通了電話。
胡楊看著通話中的韋玉春神情越來越凝重,也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是不停地“嗯”。等韋玉春合上手機,胡楊問道:“出什麼事了?”
“我爺爺去世了。”韋玉春旋即嚎啕大哭。
一個月後,六細村的山岡上又添了一座新墳。
小阿貓、藍月娥和韋玉春正在墳前擺放祭品,然後上香。墳墓的墓碑刻著“蘇岩夫之墓”。
小阿貓帶著藍月娥和韋玉春在墳前鞠躬、磕頭。小阿貓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對韋玉春說:“玉春,起來吧,奶奶還在家,我們快回去吧。”
韋玉春依舊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眼中的淚不住地往下流。
回到家後,韋玉春打來一盆熱水,端到韋文秀麵前。她把韋文秀的褲腳挽起,讓那瘦骨嶙峋的雙腳浸入盆中。
“奶奶,當年你有沒有給法國爺爺送過什麼信物呀?”韋玉春想故意驅散家中悲傷的氣氛,強笑著問韋文秀。
“什麼是信物呀?”韋文秀沒有理解韋玉春的意思。
“就是你有沒有把你最寶貴的東西,送給過法國爺爺?”韋玉春又解釋道。
“有。就是一枚戒指。”韋文秀說著亮了亮手上的戒指,接著說:“跟我手上這枚一模一樣。我原來是有兩枚的,我奶奶和我媽媽留給我的。送給他一枚,我就這一枚了。”
“法國爺爺叫凱文,你確定?”韋玉春有意地問道。
韋文秀點了點頭,說:“玉春,奶奶不瞞你……你還有個爺爺,我們隻叫他做阿貓。”說著,她給正在低頭幫她洗腳的韋玉春捋了捋頭發。
“阿貓?”韋玉春看了一眼旁邊的父親,又把頭扭過來,疑惑地問:“阿爸叫小阿貓,怎麼這樣呀?阿貓和凱文,都是我的爺爺?”
“他們是患難兄弟,都是你的爺爺。”韋文秀沒有再說下去,隻是靜靜地冥想著什麼。
韋玉春回到了北京。走出機場大門,她看見胡楊早已等候在那。在回公寓的路上,胡楊靜靜地聽著韋玉春講述她奶奶、爺爺的故事。
“你估計你的法國爺爺,還在人世嗎?”胡楊調低了電視機的音量,問韋玉春。
“愛如果不在了,人還在,又有什麼用?不像我奶奶,愛在,她就活著。”
胡楊沒想到韋玉春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他把手背貼到韋玉春的額頭上,吃驚地叫了起來:“啊,你又發燒了!”
韋玉春笑了笑說,“我想,是升溫了吧。”
回到公寓後,韋玉春徑直走到了臥室,然後叫了一聲胡楊的名字。胡楊走進房間,看見韋玉春一件一件地脫下衣服,縮進了被窩。
胡楊覺得這回韋玉春可能是真的對自己的身體有數了,看著韋玉春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胡楊卻將韋玉春的衣服一件件拾起來放在她的枕邊:“現在不是時候。對,不是時候。”他看著茫然的韋玉春,心裏很有數似的點了點頭說:“你需要辦一本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