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期盼統一(1 / 3)

第二十章 期盼統一

1.送嫂夫人朱明

陳立夫在美國過了多年的田園生活,已經養成了無拘無束的生活習慣,他不願再套上官僚的伽鎖。

他要平靜地生活,貽養天年。

過了不久,蔣介石讓陳立夫出任“總統府資政”和國民黨“中央評議會委員”。

陳立夫推辭說:“謝謝總裁好意,我早已說過,回台灣定居是為了安度晚年,根本不想再參政議政。再說我現在已年老力衰,力不從心,不宜擔此重任。”

陳立夫心裏明白,蔣介石給他的這些職務都是徒有虛名,根本沒什麼實權。蔣介石純粹是為了安慰自己才這樣做。

蔣介石卻極為認真地說:“立夫是我黨的元老,曾立下過汗馬功勞,也積累了豐富的革命經驗,況且現在身體尚佳,再加上在美國這些年的養精蓄銳,理應再為黨做些工作,說實話,我黨離不開你這樣有膽有識有才有德的幹將啊。”

陳立夫說:“立夫追隨總裁近30年,雖為黨做了一些工作,但也有失誤,甚至是錯誤。在美國這些年,我一邊養雞,一邊讀書,一邊麵壁思過,認真總結經驗教訓。”

蔣介石咳了一下,鼻子底下發白的胡子顫了幾下,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嘛!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立夫不要總為過去的失誤感到內疚,要說有過,我也有過。”陳立夫心想,現在你總算能夠麵對現實,實事求是了。離開大陸時,還罵打敗國民黨的不是共產黨,而是CC派呢!蔣介石接著說:“我看立夫就不要推辭了,擇個時間上任

吧。”

陳立夫謙恭地說:“那立夫就再次謝總裁栽培了。肀取在我的有生之年,為黨國再做些事情吧。”

過了一段時間,陳立夫果然上任了。

就像他想象的一樣,都是空有虛名的官銜,實際上沒有可操作的事情。在美國這些年,他生活的很充實,也很有規律,養雞、讀書、寫作、練書法,每天忙忙碌碌,卻不感到累,而且很樂觀。

台北的陽光和人情味都帶給陳立夫在美國時沒有的歡笑。他住在天母大街,逐漸有了小規模的私交生活。每星期抽出兩天的時間去外邊參加社會活動。每天抽出兩個小時的時間,在家裏會客。

陳立夫的客廳裏養了很多花。夫人孫祿卿是個十分愛清潔的女士,每天把裏裏外外收拾得幹幹淨淨,利利索索,窗明幾淨,物見本色,花也養得鮮活美麗,生機盎然,一進客廳就給人一種春光似錦,無限溫馨的感覺。

陳立夫的書房也非常講究。

20多平米的大書房,靠近牆也是一排“頂天立地”的書櫃,幾千本藏書分文學、曆史、醫學、科學、書法等幾大類。其中有一個書櫃完全是他自己的著作,有許多是付本,若有文友和部下求書,他便認真地簽上自己的名字,恭敬地送給他們。

書房裏除了書以外,就是文物和工藝品,一大部分是從大.788?陸帶來的,也有一些是從美國帶來的,這些東西,有朋友送的,有自己買的,也有父親傳下來的,他很珍惜這些東西,一直視若珍寶,百倍愛惜。沒事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品一品,覺得是一種享受。

由於平時沒多少事可做,他就苦練書法,真、草、立、篆、行,不管什麼字體都練,不管什麼帖都臨,然後,他又吸收眾家之長,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說是臨帖,實際上,陳立夫早已養成了讀帖的習慣,他把每個字的間架結構認真細讀,反複揣摸,爛熟於心,所以寫起來便運用自如。

回到台灣不久,登門求學的便門庭若市,沒辦法,他還是有求必應。

除了練書法、讀書以外,陳立夫的另外一大興趣,是喜歡和知己者在一起談天說地。

他的書房裏常常是熱鬧非凡,有時能聚起十幾個人,有同齡人,也有忘年交,有文人墨客,也有政府官員,或其他人士。大家在一起談笑風生,無拘無束,格外有興致。

陳立夫往往在這個時候,就感到非常開心,談起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在這時候,當年政壇上的失意,還是他鄉的淒苦,便雲消霧散。

一段時間後,他的身體比在美國時健康了許多,原來患有的肝病已經痊愈,腸胃病雖然沒有全好,但也基本上穩定下來了。

說起身體好的原因,陳立夫說一是環境變了,心情也舒暢了,思想上負擔輕了,身體自然也會好。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夫人照顧得好。他常在別人麵前誇自己的夫人,不僅相貌出眾,才華出眾,而且賢淑達理,對自己關懷備至,體貼入微。他說他之所以沒有在大起大落中垮掉,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一個百裏挑一的好夫人,做自己的堅強後盾。

陳立夫對陳果夫的遺孀朱明也倍加關照,他常和夫人孫祿卿一起去嫂夫人家,一起談天說地,幫助她解決家裏的困難,清明節,他們一起為果夫掃墓。叔嫂之間、妯娌之間相處和睦,被人交口稱讚。

後來,朱明女士也得了肺病,剛開始,她自己還不相信,但後來不斷咳嗽,甚至痰裏帶血,才去醫院作檢查,經X光透視,確診為肺結核,跟陳果夫是同樣的病。

朱明跟陳果夫一起生活多年,深知這種病給人帶來的痛苦,所以,想起來,很後怕,曾一連幾日茶飯不思,夜不成寐。

陳立夫夫婦知道此事後,趕緊過來勸慰朱明,讓她想開些,病情會好的。

朱明住院,陳立夫夫婦輪流陪床,並四處給她打聽偏方,親手煎藥服侍,使朱明心中得到莫大的安慰。

有一次,朱明偶然說起陳果夫去世的事,她很動情地說:“當時他的臉蠟黃蠟黃的,人痩成了一副骨頭架子。臨死的時候,他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不放,我想他肯定想說些什麼,可是當我把耳朵俯在他嘴上時,好長時間,他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直到死……”

陳立夫被朱明說得也動感情了:“嫂子快別說了,我對不起果夫兄,也對不起嫂子你,在他彌留之際,多麼希望我能夠在他身邊啊,可是,作為同胞兄弟,我卻遠在他鄉,未曾回來看兄長一眼。唉!”

朱明知道自己太動感情了,趕緊說:“你也是沒辦法的,我理解你當時的處境和你出走的原因,果夫也理解你。你走後,他經常提起你,直到他死,也沒怪罪過你,反而很同情你。”

陳立夫掉下了眼淚:“從感情上,我是欠果夫兄的債啊。從小的時候,他就拉扯我,送我出國留學,從經濟上資助我,生活上關心我,我畢業後,又帶領我從事政治事業,果夫兄對我功德無量,可我卻沒最後見他一麵,我有愧啊……”陳立夫這麼一說,朱明也哭起來,孫祿卿也哭了起來。

朱明擦幹眼淚說:“立夫弟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說起這些。”

陳立夫仍抽噎不止。

孫祿卿為丈夫揩幹眼淚。

陳立夫抽噎著說:“果夫兄離開人世之際,我們沒在身邊照顧過他,想起來的確心中不安,然這種債務惟一的補償辦法,就是照顧好嫂子您的身體,這樣,在暝暝地府的果夫兄就會原諒我們的。”

朱明說:“立夫切莫這麼說。生死別離,是別無選擇的,再說,事過境遷,立夫不用總掛在心上,你們史弟的手足之情,我是知道的。”

這天,3人在一■起整整說了一個上午。

後來,朱明的病情不斷惡化。由吐血到肺裏化膿,跟陳果夫的病情晚期十分相似。她的身體一天天漸瘦,臉色變得蠟黃,四肢無力,呼吸微弱,已經病人膏肓。

陳立夫夫婦晝夜守護,精心照料。

朱明用顫抖的聲音說:“立夫,祿卿,看來我的身體是不行了,告訴醫生不要用藥了,用多少也無濟於事,就讓我這軾安安靜靜地走吧。”

陳立夫安慰朱明:“嫂子請不要這樣說,相信自己能夠戰勝疾病,戰勝死亡。”

朱明斷斷續續地說:“立夫,你的心意……我懂,可是,我……我實在不行了。”

1974年4月5日淩晨,陳果夫夫人朱明逝世。

陳立夫全家參加了葬禮。

送走了朱明,陳立夫隱隱約約有一種失落感和負疚感,一連幾天,情緒不佳。

是來訪的朋友前來安慰,是書友們切磋書藝,才使他漸平

傷感。

開始,陳立夫還是絕口不談政治,隻談生活,談地方風土人情,後來逐漸擴大範圍,談社會,談海島,談大陸,談經濟,最後便涉及政治了。

事實上,作為一代政客,跟政治打了半輩子交道,讓他閉口不談政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對於陳立夫來說,政治就是一個幽靈,時刻縈繞在他心

頭。

另外,他是“總統府資政”,“中央評議委員會委員”。資政,谘議政治也,評議也是評論政治之意,不談政治怎麼行呢?

何況,陳立夫雖在美國隱居多年,過慣了自在逍遙不問政治的生活,那是出於無奈,也是環境所迫,實際上,他內心的政治欲望之火一直就沒有熄滅過。第一次返台,名義上是為父親治喪,實際上也是想探探蔣介石的口氣,看有沒有讓他重返政壇的可能性,然而,蔣介石召見他多次,卻隻談生活談天談地,卻閉口不談政治,他感到很灰心,也很掃興,見重返政治舞台無望,便匆匆回到美國。

在美國近20年的田園生活,他曾陶醉於桑麻之樂,天倫之樂。他曾潛心鑽研中國文化,致力苦練書法,然正是為了養精蓄銳,韜光養晦,他想學諸葛亮的以屈求伸,以守為攻,他非常崇拜一句名言“每臨大事有靜氣,不信今時無古賢”。

重新登上政治舞台的願望一直呼喚著他,在於他曾跌倒於政壇,失敗於政壇。在《四書貫道》裏,認真總結了自己從政幾十年以來的經驗教訓,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政治主張。他認為自己的政治潛力還很大。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畢竟年逾花甲,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像當年在大陸一樣身體力行是完全不可能了,何況現在自己所擔任的職務都是“空頭支票”,根本沒有參加決策的機會,更不能獨家“經營”,自霸一方,現在自己所能參政議政的,隻能靠自己的呼籲,靠自己的文章。

一日,國民黨中常委秘書長張寶樹邀請他到“中央黨部”與有關負責人公開談談。

陳立夫聽後感到有些激動,曾想去,但後來想了想,還是沒去,他雖然覺得有很多話要說,但絕對不是在“中央黨部”這種場合。

陳立夫卻又後悔自己沒有去。在某一天,他突然一個人跑到“中央黨部”拜會,而且當著各位黨部要員的麵,發了一通頗具政治色彩的言論。

陳立夫發表這番言論,講得可謂痛快淋漓,一發不可收拾,各位黨部要員們從來沒有聽過這位國民黨元老的精彩演講,一1時引起很大反響。

除了會客訪友之外,陳立夫大部分時間,用來研究中醫、中藥,這是為了繼承其兄陳果夫的嗜好,決心在其餘年全力推動這項事業的發展。

同時,他還潛心於中國文化的研究,對儒家、道家等多有

涉獵。

這一期間,他著有《人理學研究》、《易學應用之研究》等書,並主譯了英國人李約瑟所著《中國之科學與文明》一書。

由於他的努力,台灣學術界推選他擔任了台灣“中國文化複興運動推行委員會”副會長、“孔孟學會”理事長、“中國醫藥學院”董事長等職。

此外,陳立夫還被聘為台灣師範大學教授,主講人事學。很快,陳立夫成了台灣知識界的知名人士。

在讀書研究之餘,晚年的陳立夫仍有積極的人生價值觀。他不管台灣當局的政策如何變幻,堅持自己的立場,當然是他晚年的立場。

很難料想,反共先鋒陳立夫晚年竟積極倡導海峽兩岸統

坦言倡“統一”

1973年,中國大陸正處於“文化大革命”的動亂年月。

陳立夫滿懷熱情,寫了一篇呼籲祖國盡早統一的文章。限於當時客觀現實,在香港《中華月刊》發表時,用了辜君明(意即姑隱其名)的化名。

文中說:“中國統一的真正實現,使世界知道,中國人是?794.不可欺的。”“要使中國成為文化大國,為全人類所崇仰,帝國主義者無從破壞。”

陳立夫已經認識到,要使中國強大起來,經濟發展,文化光大,必須依靠中國人自己的努力。

陳立夫曾說:“沒有一個帝國主義希望中國統一,要統一隻能靠中國人民的覺悟。現雙方分裂對峙中,靠帝國主義在後撐腰,這些撐腰是為中國嗎?不,是為他們自己,這是很清楚的。中國人無論在大陸或台灣以及海外各地,勢必額手稱頌,化幹戈為玉帛。”

陳立夫所言,真屬真知灼見,一向是積極反共的他,能夠在晚年為祖國海峽兩岸的統一搖旗呐喊,真是難能可貴。

1975年,陳立夫為推動祖國統一,不斷探求新途徑。

他認為,國共兩黨曾有兩次合作成功的先例。第一次合作,促成北伐;第二次合作,贏得了抗戰最後勝利。特別是第二次合作,國共兩黨能從民族利益出發,捐棄10年內戰的血海深仇,重新握手,進行合作。那麼,時至海峽兩岸隔絕幾十年以後,為了祖國的統一,國共兩黨應實行第三次合作。

基於這一思考,陳立夫以“總統府資政”的名義通過秘密渠道向中共中央發出邀請毛澤東到台灣訪問的信息。

而當時大陸上的“文化大革命”正在激烈之中,陳立夫的投石問路必然沒有結果。

盡管這樣,陳立夫並沒有灰心,他對國共談判仍持積極樂觀的態度。

在沒有得到中共信息的情況下,陳立夫又寫了《假如我是毛澤東》一文,在香港報紙上公開發表。

他在文章中再次殷切希望毛澤東、周恩來到台灣訪問,與蔣經國重開談判之路,並盼求毛澤東“以大事小”,不計前嫌,再開合作的新局麵。

1976年,中國大陸粉碎了“四人幫

1978年12月,中國共產黨召開了具有曆史意義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黨的路線重新轉上“實事求是”的正確軌道。

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公報在提及台灣問題時,第一次沒有使用“解放”一詞,而代之以“台灣回到祖國的懷抱,實現統一大業”的提法。

1979年元旦,中美正式宣布建交。

同時,中國人大常委會發表《告台灣同胞書》,宣布“在解決統一問題時尊重台灣現狀和台灣各屆人士的意見,采取合情合理的政策和辦法,不使台灣人民蒙受損失”,“我們寄希望於1700萬台灣人民,也寄希望於台灣當局。台灣當局一貫堅持一個中國的立場,反對台灣獨立。這就是我們共同的立場,合作的基礎……,希望台灣當局以民族利益為重,對實現祖國統一的事業作出寶貴的貢獻。”

《告台灣同胞書》宣布,中國政府已經命令人民解放軍從今天起停止對金門等島購的炮擊。

1979年1月13日,鄧小平發表重要講話時指出:“用什麼方式解決台灣歸回祖國的問題,那是中國的內政。按照我們的心願,我們完全希望用和平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因為這對國家對民族都比較有利。”

1月31日,鄧小平在接受美國廣播公司的弗蘭克?雷諾茲采訪時再次指出:“我們力求用和平方式來實現台灣歸回祖國和完成祖國的統一……問題是如果我們承諾我們根本不使用武力,結果隻會使台灣當局根本不同我們談判和平統一,這反

而隻能導致最終武力解決問題。”

1981年9月30日,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委員長葉劍英就和平統一中國的問題,向新華社記者發表談話,進一步闡明台灣回歸祖國,實現和平統一的九點方針政策:

一、 建議舉行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國民黨兩黨對等談判,實行第三次合作,共同完成祖國統一大業,雙方可先派人接觸,充分交換意見。

二、 建議雙方共同為通郵、通商、通航、探親、旅遊以及開展學二文化、體育交流提供方便,達成有關協議。

三、 國家實現統一後,台灣可作為特別行政區,享有高度的自治權,並可保留軍隊,中央政府不幹預台灣地方事務。

四、 台灣現行社會、經濟製度不變,生活方式不變,同外國的經濟、文化關係不變。私人財產、房屋、土地、企業所有權、合法繼承權和外國投資不受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