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王玉成的那隻手略略往後縮了縮,他有熱臉貼到冷屁股上的感覺,口氣僵硬下來了,你不要這樣糟蹋自己吧,真的,你還是務實點。你想想,這件事上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解決方式?如果告他,你倒是出了氣,可是那對你有什麼好處?如果你覺得找人把他打一頓能解氣,那你就找人把他打一頓,可是你自己不覺得這樣很愚蠢?或者,你覺得不了了之更好,那也可以,但是,如果這樣,你心裏能平衡嗎?我還算了解你,你也不是這樣的人。汪靜路突然把目光從那個紙包上拔出來,移到了王玉成臉上,她眼睛又亮又硬,像眼睛的最下麵鋪著鑽石之類的東西。她看著他,說,你還算了解我?那我丟了一隻耳釘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敢說一句,丟就丟了,我再送你一副。王玉成的那隻手徹底縮回去了,他有些忿忿地說,怎麼又是耳釘?怎麼動不動就繞到那隻耳釘上。你要記到什麼時候,是不是打算記千年萬代?

他是真覺得委屈,這女人簡直是打算一遍一遍地溫習那晚的事情。汪靜路目光筆直筆直地看著他,聲音也是筆直筆直的,她說,難道我說錯了,你為什麼連那句話都不敢說,你為什麼不能脫口而出一句,不就是個耳釘,我再送你一副。我就不及一副耳釘值錢?

這時候開始有同事走進辦公室了。王玉成覺得自己實在是灰頭土臉,想自己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自己卷進他們這破事裏,為的不就是能討好她彌補那晚的心虛?這倒好,兜兜轉轉又繞回那隻陰魂不散的耳釘上了。它似乎在暗處一直盯著他們冷笑,一旦他們要把它淡忘了,它就自己跳出來顯形了。他把那隻紙包裝進自己包裏,低聲說,那我先替你保管著,你自己想想吧。說完就向外走去。進來的是同事趙大鵬。汪靜路呆呆地看著電腦,冷不防抬頭問了一句趙大鵬,趙大鵬,你嫖過娼沒有?一次多少錢?趙大鵬嚇了一跳,走到她跟前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說,你沒事吧?發燒了?汪靜路一把把他推開,你才有病。趙大鵬嗬嗬笑著說,怎麼,你想去嫖娼,打聽一下行情?這個行情我還真不清楚,要不我幫你問問去。可你一個女人家,其實也沒什麼,我絕對尊重女權。汪靜路對著電腦說,這些女人都要收費嗎?趙大鵬越發有興致地看著她,樂嗬嗬地說,那當然,難不成還白做?

白做?這兩個字像兩枚雪亮的釘子呼嘯著從她身體裏穿過去了,一時間,她有五髒六腑都暴露在外的恐懼感。她簡直要懷疑,趙大鵬昨晚也是強奸事件的目擊者之一,他把她看得鋥亮鋥亮卻還要戲弄她一番?她幹幹地笑著,盯著電腦屏幕突然大聲說,呀,快看,西南百年不遇的大旱,我早告訴過你們,要節水,要節水,水是會被用完的,你們再浪費我們這裏也要大旱了。她一邊大聲說話,一邊努力和心裏的痛賽跑著,為了不讓這痛趕上她不僅要跑得快,還要胡扯些不相幹的話,仿佛拋擲下了一些障礙物,能暫時阻攔住這痛的追趕。這個白天怎麼才能過去?長得讓人害怕。

晚上,王玉成讓汪靜路去他家裏找他。汪靜路去了,把自己歪在沙發上縮成一個團,像一隻沒帶殼的軟體動物。她有一眼沒一眼地看電視。王玉成還沒說兩句話,就又從包裏掏出了那個讓汪靜路觸目驚心的紙包,他稍稍猶豫了一秒鍾,還是無比固執地向汪靜路遞了過去。汪靜路一見到那個紙包,目光立刻變得鋥亮堅硬,像兩隻鋼筋,她要用鋼筋把這紙包打落下去,可是,紙包像是自己已經長出了靈魂,它喑啞地卻是頑固地蹲在她麵前,像一隻找到主人的小狗。它可憐巴巴地與她對視著,終於,她被它的可憐激怒了,她霍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抱起那個紙包就向地上扔去。紙包打了兩個滾,掙紮了兩下,像尾落地的魚,不動了。她像另一尾魚一樣掙紮著,喘著氣,使勁盯著王玉成,似乎要把目光釘到他骨頭裏,她說,我要是拿了這錢算什麼,那和賣有什麼區別?王玉成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捆委屈的錢,似乎也有些生氣了,他說,那你要是不拿這錢呢,那又算什麼?汪靜路冷笑,算什麼?你想說那就是白做對不對?那樣更虧是不是,那我就真成了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