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節(3 / 3)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一章,昔日得之於吾黨中人,謂葉公亦當時號賢者。夫子名徳經天緯地,人孰不識之,葉公尚自見問於其徒,所見如此,宜子路之不對也。若如此看仲尼之徒,渾是客氣,非所以觀子路也。蓋弟子形容聖人盛徳有所難言爾。如女奚不曰下麵三句,元晦以謂發憤忘食者言其求道之切,聖人自道理中流出,即言求道之切,恐非所以言聖人。此三句隻好渾然作一氣象看,則見聖人渾是道理,不見有身世之礙,故不知老之將至爾。元晦更以此意推廣之,看如何。大抵夫子一極際氣象終是難形容也。尹和靖以謂皆不居其聖之意,此亦甚大,但不居其聖一節事,乃是門人推尊其實如此,故孔子不居因事而見爾。若常以不居其聖橫在肚裏,則非所以言聖人矣。如何如何。

以今日事勢觀之,處此時唯儉徳避難,更如韜晦為得所。他皆不敢以姑息自恕之事奉聞也。元晦更切勉之。上蔡先生語,近看甚有力。渠一處雲:凡事必有根。又雲:必須有用處尋討要用處病根,將來斬斷便沒事。此語可時時經心也。

壬午七月二十一日書雲:某在建安竟不樂彼,蓋初與家人約二老,隻欲在此。繼而家人為兒輩所迫,不能謹守,遂往,某獨處家中,亦自不便,故不獲已,往來彼此不甚快。自念所寓而安方是道理,今乃如此,正好就此下工夫,看病痛在甚處以驗之。他皆不足道也。某幸得早從羅先生遊,自少時粗聞端緒,中年一無佽助,為世事淟汩者甚矣。所幸比年來得吾元晦相與講學於頺墯中,複此激發,恐庶幾於晚境也。何慰之如。

封事熟讀數過,立意甚佳。今日所以不振,立誌不定、事功不成者,正坐此以和議為名爾。書中論之甚善,見前。此赦文中有和議處一條,又有事迫許便宜從事之語,蓋皆持兩端使人心疑也,要之斷然不可和。自整頓紀綱,以大義斷之,以示天下向背,立為國是可爾。此處更可引此,又許便宜從事,更下數語以曉之,如何?某不能文不能下筆也。封事中有少疑處,已用貼紙貼出矣,更詳之。明道語雲,治道在於修己責任求賢,封事中此意皆有之矣,甚善甚善。吾儕雖在山野,憂世之心但無所伸爾,亦可早發去為佳。

辛巳八月七日書雲:某歸家凡百,隻如舊,但兒輩所見凡下,家中全不整頓,至有疎漏欲頺敝處,氣象殊不佳。既歸來,不免令人略略修治,亦須苟完可爾。家人猶豫未歸,諸事終不便,亦欲於冷落境界上打迭,庶幾漸近道理,他不敢恤。但一味窘束,亦有沮敗人佳處,無可奈何也。

謝上蔡語極好玩味,蓋渠皆是於日用上下工夫,又言語隻平說,尤見氣味深長。今已抄得一本矣,謹以奉內,恐亦好看也。

問:熹昨妄謂仁之一字乃人之所以為人而異乎禽獸者,先生不以為然,熹因以先生之言思之,而得其說,敢複求正於左右。熹竊謂天地生物本乎一源,人與禽獸草木之生莫不具有此理,其一體之中即無絲毫欠剰,其一氣之運亦無頃刻停息。所謂仁也先生批雲:有有血氣者,有無血氣者,更體究此處,但氣有清濁,故稟有偏正,惟人得其正,故能知其本。具此理而存之,而見其為仁。物得其偏,故雖具此理,而不自知,而無以見其為仁。然則仁之為仁,人與物不得不同;知人之為人而存之,人與物不得不異。故伊川夫子既言理一分殊,而龜山又有知其理一知其分殊之說,而先生以為全在知字上用著力,恐亦是此意也先生勾斷批雲:以上大概得之。他日更用熟講體認。不知果是如此否?又詳伊川之語推測之,竊謂理一而分殊此一句,言理之本然如此,全在性分之內、本體未發時看先生抹出批雲:須是兼本體已發未發時看、合內外為可,合而言之,則莫非此理。然其中無一物之不該,便自有許多差別。雖散殊錯糅不可名狀,而纎微之間同異畢顯,所謂理一而分殊也。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此二句,乃是於發用處該攝本體而言,因此端緒而下工夫以推尋之處也。蓋理一而分殊一句,正如孟子所雲必有事焉之處,而下文兩句即其所以有事乎,此之謂也先生抹出批雲:恐不須引孟子說以證之,孟子之說若以微言,恐下工夫處落空,如釋氏然。孟子之說亦無隠顯精微之間,今録謝上蔡一說於後玩味之,即無時不是此理也。此說極有力。大抵仁字正是天理流動之機,以其包容和粹涵育融漾不可名貌,故特謂之仁,其中自然文理宻察各有定體處便是義。隻此二字包括人道已盡,義固不能出乎仁之外,仁亦不離乎義之內也。然則理一而分殊者,乃是本然之仁義先生勾斷批雲:推測到此一段甚宻為得之,加以涵養,何患不見道也。甚慰甚慰。前此乃以從此推出分殊合宜處為義,失之逺矣,又不知如此上則推測又還是不,更乞指教。先生曰:謝上蔡雲,吾常習忘以養生,明道曰施之養則可,於道則有害。習忘可以養生者,以其不留情也。學道則異於是,必有事焉勿正,何謂乎,且出入起居寧無事者?正心待之則先事而迎,忘則涉乎去,念助則近於留情,故聖人心如鑒,所以異於釋氏心也。上蔡録明道此語,於學者甚有力,蓋尋常於靜處體認下工夫,即於鬧處使不著,蓋不曾如此用功也。自非謝先生確實於日用處便下工夫又言吾每就上作工夫學,即恐明道此語亦未必引得出來。此語録所以極好玩索,近方看見如此意思顯然。元晦於此更思看如何,唯於日用處便下工夫,或就事上便下工夫,庶幾漸可合為己物。不然隻是說也。某輒妄意如此,如何如何。

問:熹又問孟子養氣一章,向者雖蒙曲折麵誨,而愚意竟未見一總會處。近日求之頗見大體,隻是要得心氣合而已,故說持其誌無暴其氣,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皆是緊切處,隻是要得這裏所存主處分明,則一身之氣自然一時奔湊翕聚,向這裏來存之不已,及其充積盛滿,晬麵盎背便是塞乎天地氣象,非求之外也。如此則心氣合一,不見其間,心之所向全氣隨之,雖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亦沛然行其所無事而已。何動心之有。易曰直方大不習無不利,而文言曰敬義立而徳不孤,則不疑其所行也。正是此理。不審先生以為如何?先生曰:養氣大概是要得心與氣合,不然心是心氣是氣,不見所謂集義處,終不能合一也。元晦雲睟麵盎背便是塞乎天地氣象,與下雲亦沛然行其所無事二處為得之,見得此理甚好。然心氣合一之象更用體察,令分曉路陌,方是某尋常覺得於畔援歆羨之時,未必皆是正理,亦心與氣合到此,若彷佛有此氣象。一差則所失多矣。豈所謂浩然之氣耶?某竊謂孟子所謂養氣者自有一端緒,須從知言處養來乃不差。於知言處下工夫,盡用熟也。謝上蔡多謂於田地上麵下工夫,此知言之說。乃田地也,先於此體認,令精審認取,心與氣合之時,不倚不偏,氣象是如何,方可看易中所謂直方大不習無不利然後不疑其所行皆沛然矣。元晦更於此致思,看如何。某率然如此,極不揆。是與非更俟他日麵會商量可也。

問:熹近看中庸鬼神一章,竊謂此章正是發明顯微無間隻是一理處,且如鬼神有甚形跡,然人卻自然有畏敬之心,以承祭祀便如真有一物在其上下左右。此理亦有甚形跡,然人卻自然秉彛之性,才存主著這裏便自見得許多道理,參前倚衡,雖欲頃刻離而遁之而不可得,隻為至誠貫徹實有是理,無端無方無二無雜,方其未感寂然不動,及其既感,無所不通。濂溪翁所謂靜無而動有至正而明達者,於此亦可以見之。不審先生以為如何?先生曰:此段看得甚好,更引濂溪翁所謂靜無而動有作一貫曉會尤佳。中庸發明微顯之理,於承祭祀時為言者,若謂於此時鬼神之理昭然易見,令學者有入頭處爾。但更有一說,若看此理,須於四方八麵盡皆收入體究來,令有會心處,方是謝上蔡雲鬼神、橫渠說得來別這個便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將來做個題目入思慮始得。講說不濟事。又雲鬼神自家要有便有要無便無,更於此數者一並體認,不可滯在一隅也。某偶見如此,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