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老子之道,曹參文帝用之皆有效,何故以王謝之力量,反做不成?」曰:「王導謝安又何曾得老子玅處?淳錄雲:「人常以王導比謝安。」然謝安又勝王導。石林說,王導隻是隨波逐流底人,謝安卻較有建立,也煞有心於中原。王導自渡江來,隻是恁地,都無取中原之意,此說也是。但謝安也被這清虛絆了,都做不得。」又問:「孔子惡鄉原,如老子可謂鄉原否?」曰:「老子不似鄉原。鄉原卻尚在倫理中行,那老子卻是出倫理之外。它自處得雖甚卑,不好聲,不好色,又不要官做,然其心卻是出於倫理之外,其說煞害事。如鄉原,便卻隻是個無見識底好人,未害倫理在。」
「謝安之待桓溫,本無策。溫之來,廢了一君。幸而要討九錫,要理資序,未至太甚,猶是半和秀才。若它便做個二十分賊,如朱全忠之類,更進一步,安亦無如之何。王儉平日自比謝安。王儉是已敗闕底謝安,謝安特幸未疏脫底王儉耳。安比王儉隻是有些英苻堅之來,亦無措置。前輩雲,非晉人之善,乃苻堅之不善耳。然堅隻不合擁眾來,謝安必有以料之。兼秦人國內自亂,晉亦必知之,故安得以鎮靜待之。堅之來,在安亦隻得發兵去迎敵當來。苻堅若不以大眾來,隻以輕兵時擾晉邊,便坐見狼狽。」因問正淳曰:「桓溫移晉祚時,安能死節否?」曰:「必不能,卻須逃去。」曰:「逃將安往?若非死節,即北麵事賊耳。到這裏是築底處,中間更無空地。」因說:「韋孝寬智略如此,當楊堅篡周時,尉遲迥等皆死,孝寬乃獻金熨鬥。始嚐疑之:既不與它為異,亦何必如此附結之?元來到這地位,便不與辨,亦不免死。既不能死,便隻得失節耳。」又曰:「謝安之於苻堅,如近世陳魯公之於完顏亮,幸而捱得它死耳。」伯豐問:「寇萊公澶淵事如何?」曰:「當來它卻有錯處。然到此,隻得向前,不可退後也。」
「溫太真處王敦事難。」先生雲:「亦不佳,某做不得。」
王祥孝感,隻是誠發於此,物感於彼。或以為內感,或以為自誠中來,皆不然。王祥自是王祥,魚自是魚。今人論理,隻要包合一個渾淪底意思,雖是直截兩物,亦強羇合說,正不必如此。世間事雖千頭萬緒,其實隻一個道理,「理一分殊」之謂也。到感通處,自然首尾相應。或自此發出而感於外,或自外來而感於我,皆一理也。
淵明所說者莊老,然辭卻簡古;堯夫辭極卑,道理卻密。
陶淵明,古之逸民。
問:「苻堅立國之勢亦堅牢,治平許多年,百姓愛戴。何故一敗塗地,更不可救?」曰:「他是掃土而來,所以一敗更救不得。」又問:「他若欲滅晉,遣一良將提數萬之兵以臨之,有何不可?何必掃境而來?」曰:「他是急要做正統,恐後世以其非正統,故急欲亡晉。此人性也急躁,初令王猛滅燕,猛曰:『既委臣,陛下不必親臨。』及猛入燕,忽然堅至,蓋其心又恐猛之功大,故親來分其功也。便是他器量小,所以後來如此。」
王猛事苻堅,煞有事苻堅之兄,乃其謀殺之。
桓溫入三秦,王猛來見。眼中不識人,卻謂三秦豪傑未有至,何也?三秦豪傑,非猛而誰?可笑!
晉任宗室,以八王之亂,自宋而後,皆殺兄弟宗室。以至召去知其不好,途中見人哭。問:「如何死?」曰:「病死。」曰:「病死何哭?」至有臨刑時,平日念佛者,皆合掌,願後世莫生王侯家!
蘇綽立租、庸等法,亦是天下人殺得少了,故行得易。
「三代而下,必義為之,隻有一個諸葛孔明。若魏鄭公全隻是利。李密起,有一道士說密即東都縛煬帝獨夫,天下必應。」揚謂:「密不足道。漢唐之興,皆是為利。須是有湯武之心始做得。太宗亦隻是為利,亦做不得。」先生曰:「漢高祖見始皇出,謂:『丈夫當如此耳!』項羽謂:『彼可取而代也!』其利心一也。郭汾陽功名愈大而心愈小,意思好。易傳及諸葛,次及郭汾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