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及王魏事,問:「論後世人,不當盡繩以古人禮法。畢竟高祖不當立建成。」曰:「建成既如此,王魏何故不見得?又何故不知太宗如此,便須莫事建成?亦隻是望僥幸。」問:「二人如此機敏,何故不見得?」曰:「王魏亦隻是直。」
因問太宗殺建成事,及王魏教太子立功結君,後又不能死難,曰:「隻為祇見得功利,全不知以義理處之。」
太宗納巢剌王妃,魏鄭公不能深諫,範純夫論亦不盡。純夫議論,大率皆隻從門前資質極平正,點化得,甚次第,不知伊川當時如何不曾點化他。先生嚐語呂丈雲:「範純夫平生於書冊皆隻從忙中攝過了。」所以諷呂丈也。
太宗從魏鄭公「仁義」之說,隻是利心,意謂如此便可以安居民上。漢文帝資質較好,然皆老氏術也。
或謂史讚太宗,止言其功烈之盛,至於功德兼隆,則傷夫自古未知有。曰:「恐不然。史臣正讚其功德之美,無貶他意。其意亦謂除隋之亂是功,致治之美是德。自道學不明,故曰功德者如此分別。以聖門言之,則此兩事不過是功,未可謂之德。」驤。
問:「胡氏管見斷武後於高宗非有婦道。合稱高祖太宗之命,數其九罪,廢為庶人而賜之死。竊恐立其子而殺其母,未為穩否?」曰:「這般處便是難理會處。在唐室言之,則武後當殺;在中宗言之,乃其子也。宰相大臣今日殺其母,明日何以相見?」問:「南軒欲別立宗室,如何?」曰:「以後來言之,則中宗不了;以當時言之,中宗亦未有可廢之事。天下之心皆矚望中宗,高宗又別無子,不立中宗,又恐失天下之望,此最是難處。不知孟子當此時作如何處?今生在數百年之後,隻據史傳所載,不見得當時事情,亦難如此斷定。須身在當時,親看那時節及事情如何。若人心在中宗,隻得立中宗;若人心不在中宗,方別立宗室。是時承幹亦有子在。若率然妄舉,失人心,做不行。又事多,看道理未須便將此樣難處來闌斷了。須要通其它,更有好理會處多。且看別處事事通透後,此樣處亦易。」
先生問人傑:「姚崇擇十道使,患未得人,如何?」曰:「隻姚崇說患未得人,便見它真能精擇。」曰:「固是。然唐鑒卻貶之。唐鑒議論大綱好,欠商量處亦多。」又雲:「範文正富文忠當仁宗時,條天下事,亦隻說擇監司為治,隻此是要矣。」
退之雲:「凡此蔡功,惟斷乃成。」今須要知他斷得是與不是,古今煞有以斷而敗者。如唐德宗非不斷,卻生出事來。要之,隻是任私意。帝剛愎不明理,不納人言。惟憲宗知蔡之不可不討,知裴度之不可不任。若使他理自不明,胸中無所見,則何以知裴公之可任?若隻就「斷」字上看,而遺其左右前後,殊不濟事。
周莊仲曰:「憲宗當時表也看。如退之潮州表上,一見便憐之,有複用之意。」曰:「憲宗聰明,事事都看。近世如孝宗,也事事看。」
李白見永王璘反,便從臾之,文人之沒頭腦乃爾!後來流夜郎,是被人捉著罪過了,[戔刂]地作詩自辨被迫脅。李白詩中說王說霸,當時人必謂其果有智略。不知其莽蕩,立見疏脫。
顏魯公隻是有忠義而無意智底人。當時去那裏,見使者來,不知是賊,便下兩拜。後來知得,方罵。
史以陸宣公比賈誼。誼才高似宣公,宣公諳練多,學便純粹。大抵漢去戰國近,故人才多是不粹。
陸宣公奏議極好看。這人極會議論,事理委曲說盡,更無滲漏。雖至小底事,被他處置得亦無不盡。如後麵所說二稅之弊,極佳。人言陸宣公口說不出,隻是寫得出。今觀奏議中多雲「今日早麵奉聖旨」雲雲,「臣退而思之」雲雲,疑或然也。問:「陸宣公比諸葛武侯如何?」曰:「武侯氣象較大,恐宣公不及。武侯當麵便說得,如說孫權一段,雖辨士不及其細密處,不知比宣公如何。隻是武侯也密。如橋梁道路,井灶圊溷,無不修繕,市無醉人,更是密。隻是武侯密得來嚴,其氣象剛大嚴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