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漢唐諸子
家語雖記得不純,卻是當時書。孔叢子是後來白撰出。
家語隻是王肅編古錄雜記。其書雖多疵,然非肅所作。孔叢子乃其所注之人偽作。讀其首幾章,皆法左傳句,已疑之。及讀其後序,乃謂渠好左傳,便可見。
孔叢子鄙陋之甚,理既無足取,而詞亦不足觀。有一處載「其君曰必然」雲雲,是何言語!
管子之書雜。管子以功業著者,恐未必曾著書。如弟子職之為,全似曲禮。它篇有似莊老。又有說得也卑,直是小意智處,不應管仲如此之陋。其內政分鄉之製,國語載之卻詳。
管子非仲所著。仲當時任齊國之政,事甚多。稍閑時,又有三歸之溺,決不是閑功夫著書底人。著書者是不見用之人也。其書老莊說話亦有之。想隻是戰國時人收拾仲當時行事言語之類著之,並附以它書。
問:「管子中說辟雍,言不是學,隻是『君和』也。」先生曰:「既不是學,『君和』又是個甚物事?而今不必論。禮記所謂『疑事毋質』,蓋無所考據,不必恁地辨析耳。如辟雍之義,古不可考,或以為學名,或以為樂名,無由辨證。某初解詩,亦疑放那裏。但今說作學,亦說得好了。亦有人說,辟雍是天子之書院,大學又別。」
國語文字多有重迭無義理處。蓋當時隻要作文章,說得來多爾。故柳子厚論為文,有曰:「參之國語以博其趣。」
國語中多要說人有不可教則勿教之之意。
問:「史記雲:『申子卑卑,施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極慘核少恩,皆原於道德之意。』」曰:「張文潛之說得之。」宋齊丘作書序中所論也。道夫曰:「東坡謂商鞅韓非得老子所以輕天下者,是以敢為殘忍而無疑。」曰:「也是這意。要之,隻是孟子所謂『楊氏為我,是無君也』。老子是個占便宜、不肯擔當做事底人,自守在裏,看你外麵天翻地覆,都不管,此豈不是少恩?」道夫曰:「若柳下惠之不恭,莫亦至然否?」曰:「下惠其流必至於此。」又曰:「老子著書立言,皆有這個底意思。」
「諸子百家書,亦有說得好處。如荀子曰:『君子大心則天而道,小心則畏義而』此二句說得好。」曰:「看得荀子資質,也是個剛明底人。」曰:「隻是粗。他那物事皆未成個模樣,便將來說。」曰:「揚子工夫比之荀子,恐卻細膩。」曰:「揚子說到深處,止是走入老莊窠窟裏去,如清靜寂寞之說皆是也。又如玄中所說「靈根」之說。雲雲,亦隻是莊老意思,止是說那養生底工夫爾。至於佛徒,其初亦隻是以老莊之言駕說爾。如遠法師文字與肇論之類,皆成片用老莊之意。然他隻是說,都不行。至達磨來,方始教人自去做,所以後來有禪,其傳亦如是遠。」問:「晉宋時人多說莊老,然恐其亦未足以盡莊老之實說。」曰:「當時諸公隻是借他言語來,蓋覆那滅棄禮法之行爾。據其心下汙濁紛擾如此,如何理會得莊老底意思!」荀
荀子盡有好處,勝似揚子,然亦難看。
不要看揚子,他說話無好處,議論亦無的實處。荀子雖然是有錯,到說得處也自實,不如他說得恁地虛胖。
問:「東坡言三子言性,孟子已道性善,荀子不得不言性惡,固不是。然人之一性,無自而見。荀子乃言其惡,它莫隻是要人修身,故立此說?」先生曰:「不須理會荀卿,且理會孟子性善。渠分明不識道理。如天下之物,有黑有白,此是黑,彼是白,又何須辨?荀揚不惟說性不是,從頭到底皆不識。當時未有明道之士,被他說用於世千餘年。韓退之謂荀揚『大醇而小疵』。伊川曰:『韓子責人甚恕。』自今觀之,他不是責人恕,乃是看人不破。今且於自己上作工夫,立得本。本立則條理分明,不待辨。」
或言性,謂荀卿亦是教人踐履。先生曰:「須是有是物而後可踐履。今於頭段處既錯,又如何踐履?天下事從其是。曰同,須求其真個同;曰異,須求其真個異。今則不然,隻欲立異,道何由明?陳君舉作夷門歌,說荊公東坡不相合,須當和同,不知如何和得!」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