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3 / 3)

問:「坡文不可以道理並全篇看,但當看其大者。」曰:「東坡文說得透,南豐亦說得透,如人會相論底,一齊指摘說盡了。歐公不盡說,含蓄無盡,意又好。」因謂張定夫言,南豐秘閣諸序好。曰:「那文字正是好。峻靈王廟碑無見識,伏波廟碑亦無意思。伏波當時蹤跡在廣西,不在彼中,記中全無發明。」揚曰:「不可以道理看他。然二碑筆健。」曰:「然」。又問:「潛真閣銘好?」曰:「這般閑戲文字便好,雅正底文字便不好。如韓文公廟碑之類,初看甚好讀,子細點檢,疏漏甚多。」又曰:「東坡令其侄學渠兄弟蚤年應舉時文字。」

人老氣衰,文亦衰。歐陽公作古文,力變舊習。老來照管不到,為某詩序,又四六對偶,依舊是五代文習。東坡晚年文雖健,不衰,然亦疏魯,如南安軍學記,海外歸作,而有「弟子揚觶序點者三」之語!「序點」是人姓名,其疏如此!

六一記菱溪石,東坡記六菩薩,皆寓意,防人取去,然氣象不類如此。

老蘇之文高,隻議論乖角。

老蘇文字初亦喜看,後覺得自家意思都不正當。以此知人不可看此等文字,固宜以歐曾文字為正。東坡子由晚年文字不然,然又皆議論衰了。東坡初進策時,隻是老蘇議論。

坡文雄健有餘,隻下字亦有不貼實處。

坡文隻是大勢好,不可逐一字去點檢。

東坡墨君堂記,隻起頭不合說破「竹」字。不然,便似毛穎傳。必大

東坡歐陽公文集敘隻恁地文章盡好。但要說道理,便看不得,首尾皆不相應。起頭甚麼樣大,末後卻說詩賦似李白,記事似司馬相如

統領商榮以溫公神道碑為餉。先生命吏約道夫同視,且曰:「坡公此文,說得來恰似山摧石裂。」道夫問:「不知既說『誠』,何故又說『一』?」曰:「這便是他看道理不破處。」頃之,直卿至,複問:「若說『誠之』,則說『一』亦不妨否?」曰:「不用恁地說,蓋誠則自能一。」問:「大凡作這般文字,不知還有布置否?」曰:「看他也隻是據他一直恁地說將去,初無布置。如此等文字,方其說起頭時,自未知後麵說甚麼在。」以手指中間曰:「到這裏,自說盡,無可說了,卻忽然說起來。如退之南豐之文,卻是布置。某舊看二家之文,複看坡文,覺得一段中欠了句,一句中欠了字。」又曰:「向嚐聞東坡作韓文公廟碑,一日思得頗久。饒錄雲:「不能得一起頭,起行百十遭。」忽得兩句雲:『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遂掃將去。」道夫問:「看老蘇文,似勝坡公。黃門之文,又不及東坡。」曰:「黃門之文衰,遠不及,也隻有黃樓賦一篇爾。」道夫因言歐陽公文平淡。曰:「雖平淡,其中卻自美麗,有好處,有不可及處,卻不是闒茸無意思。」又曰:「歐文如賓主相見,平心定氣,說好話相似。坡公文如說不辦後,對人鬧相似,都無恁地安詳。」蜚卿問範太史文。曰:「他隻是據見定說將去,也無甚做作。如唐鑒雖是好文字,然多照管不及,評論總意不盡。隻是文字本體好,然無精神,所以有照管不到處;無氣力,到後麵多脫了。」道夫因問黃門古史一書。曰:「此書盡有好處。」道夫曰:「如他論西門豹投巫事,以為他本循良之吏,馬遷列之於滑稽,不當。似此議論,甚合人情。」曰:「然。古史中多有好處。如論莊子三四篇譏議夫子處,以為決非莊子之書,乃是後人截斷莊子本文攙入,此其考據甚精密。由今觀之,莊子此數篇亦甚鄙俚。」

或問:「蘇子由之文,比東坡稍近理否?」曰:「亦有甚道理?但其說利害處,東坡文字較明白,子由文字不甚分曉。要之,學術隻一般。」因言:「東坡所薦引之人多輕儇之士。若使東坡為相,則此等人定皆布滿要路,國家如何得安靜!」

諸公祭溫公文,隻有子由文好。

歐公大段推許梅聖俞所注孫子,看得來如何得似杜牧注底好?以此見歐公有不公處。」或曰:「聖俞長於詩。」曰:「詩亦不得謂之好。」或曰:「其詩亦平淡。」曰:「他不是平淡,乃是枯槁。」拱壽。

範淳夫文字純粹,下一個字,便是合當下一個字,東坡所以伏他。東坡輕文字,不將為事。若做文字時,隻是胡亂寫去,如後麵恰似少後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