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輕重,可見人壽夭,不在美惡上。白鹿洞記力輕。韓元吉雖隻是胡說,然有力。吳逵文字亦然。
韓無咎文做著盡和平,有中原之舊,無南方啁哳之音。佐。
王龜齡奏議氣象大。
曾司直大故會做文字,大故馳騁有法度。裘父大不及他。裘父文字澀,說不去。
陳君舉西掖製詞殊未得體。王言溫潤,不尚如此。胡明仲文字卻好。
或言:「陳蕃叟武不喜坡文,戴肖望溪不喜南豐文。」先生曰:「二家之文雖不同,使二公相見,曾公須道坡公底好,坡公須道曾公底是。」
德粹語某人文章。先生曰:「紹興間文章大抵粗,成段時文。然今日太細膩,流於委靡。」問賢良。先生曰:「賢良不成科目。天下安得許多議論!」以下論近世之文。
「諸公文章馳騁好異。止緣好異,所以見異端新奇之說從而好之。這也隻是見不分曉,所以如此。看仁宗時製詔之文極樸,固是不好看,隻是它意思氣象自恁地深厚久長;固是拙,隻是他所見皆實。看他下字都不甚恰好,有合當下底字,卻不下,也不是他識了不下,隻是他當初自思量不到。然氣象盡好,非如後來之文一味纖巧不實。且如進卷,方是二蘇做出恁地壯偉發越,已前不曾如此。看張方平進策,更不作文,隻如說鹽鐵一事,他便從鹽鐵原頭直說到如今,中間卻載著甚麼年,甚麼月,後麵更不說措置。如今隻是將虛文漫演,前麵說了,後麵又將這一段翻轉,這隻是不曾見得。所以不曾見得,隻是不曾虛心看聖賢之書。固有不曾虛心看聖賢書底人,到得要去看聖賢書底,又先把他自一副當排在這裏,不曾見得聖人意。待做出,又隻是自底。某如今看來,惟是聰明底人難讀書,難理會道理。蓋緣他先自有許多一副當,聖賢意思自是難入。」因說:「陳叔向是白撰一個道理。某嚐說,教他據自底所見恁地說,也無害,隻是又把那說來壓在這裏文字上。他也自見得自底虛了行不得,故如此。然如何將兩個要捏做一個得?一個自方,一個自圓,如何總合得?這個不是他要如此,止緣他合下見得如此。如楊墨,楊氏終不成自要為我,墨氏終不成自要兼愛,隻緣他合下見得錯了。若不是見得如此,定不解常如此做。楊氏壁立萬仞,毫發不容,較之墨氏又難。若不是他見得如此,如何心肯意肯?陳叔向所見吒異,它說『目視己色,耳聽己聲,口言己事,足循己行』。有目固當視天下之色,有耳固當聽天下之聲,有口固能言天下之事,有足固當循天下之行,他卻如此說!看他意思是如此,隻要默然靜坐,是不看眼前物事,不聽別人說話,不說別人是非,不管別人事。又如說『言忠信,行篤敬』一章,便說道緊要隻在『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問道:『見是見個甚麼物事?』他便說:『見是見自家身己。』某與說,『立』是自家身己立在這裏了,『參於前』又是自家身己;『在輿』是自家身己坐在這裏了,『倚於衡』又是自家身己,卻是有兩個身己!又說格物做心,雲:『格住這心,方會知得到。』未嚐見人把物做心,與他恁地說,他隻是自底是。以此知,人最是知見為急。聖人尚說:『學之不講,是吾憂也!』若隻恁地死守得這個心便了,聖人又須要人講學何故?若隻守這心,據自家所見做將去,少間錯處都不知。」
今人作文,皆不足為文。大抵專務節字,更易新好生麵辭語。至說義理處,又不肯分曉。觀前輩歐蘇諸公作文,何嚐如此?聖人之言坦易明白,因言以明道,正欲使天下後世由此求之。使聖人立言要教人難曉,聖人之經定不作矣。若其義理精奧處,人所未曉,自是其所見未到耳。學者須玩味深思,久之自可見。何嚐如今人欲說又不敢分曉說!不知是甚所見。畢竟是自家所見不明,所以不敢深言,且鶻突說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