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個目標(2 / 3)

禁毒戰爭不可能取得成功,因為它有悖於一些最基本的經濟學規律,即便經曆了2008年金融危機的考驗,這些基本規律的正確性依然不容置疑。麵對剛性需求,卻要禁止供給,隻會抬高價格,增加利潤空間,何況還有什麼比毒癮更難以抗拒的嗎?價格升高就會刺激供給,而廣闊的利潤空間又會增加販毒行為,以應對更強的毒癮和毒品剛性需求。禁毒執法越嚴格,這個行業對人們的吸引力就會越大。這就是我們當前遭遇的困境。值得慶幸的是,美國民眾對待毒品的態度正發生著轉變。當年吸食大麻,而且也許想嚐試危害性更強的毒品的孩子們逐漸地為人父母,民眾越來越清醒地認識到了吸毒的代價以及關押吸毒人員的非正義性。由於美國國家財政近期可能會壓縮,還可能會推進解除關押的進程。自從我著手禁毒政策以來,我認為徹底改革現行的毒品政策會迎來更加美好的前景。不幸的是,這種改革不會很快就到來,來不及挽救阿富汗的禁毒局勢了。

在重新樹立職業價值觀的項目上,我們取得的成果因領域不同而有所區別。在律師行業裏,我們成功地為律師設立了個人獎學金製度,但是在提高我們選定的法官的職業水準上卻不是很順利。這個過程甚至呈現出了政治化的色彩。新聞領域是開放社會的基本組成部分,這個領域也正在經曆技術變革。在這個領域,我們資助了幾個項目,鼓勵新聞工作者進行實地調查,但對於這個行業中存在的種種問題,我們卻沒能改善多少。在醫學領域,我們建立了一個協會,保護醫護人員免受製藥產業的引誘,但是我們卻無力改變盛行於部分醫學協會及某些醫生中間唯利是圖的態度。最近全美圍繞著醫療改革開展了廣泛的爭論,這場爭論表明民眾不太了解醫學保健的意義。國家醫保體係隻是支付醫療費用,而不是保健費用。歐洲和加拿大的國民保健體係盡管都存在一些不完善之處,卻要比美國好得多。不過,在美國,國民保健製度是不切實際的,被斥為搞社會主義。特殊利益集團的影響無孔不入,嚴重妨礙了立法進程。

我對美國這個開放社會存在的缺陷十分感興趣,而且很擔憂西方國家對前蘇聯成員國的援助問題,於是我開始研究全球資本主義的缺陷。1997年2月,我為《大西洋月刊》寫了一篇名為《資本主義的威脅》的文章,對華盛頓共識提出了質疑。新興市場在1997年發生了金融危機之後,我在這篇文章的基礎上寫了一本名為《全球資本主義危機》(The Crisis of Global Capitalism)的著作。2000年,我又寫了一本書,名為《論全球化》(On Globalization)。在這本書中,我提出了一套改革方案,但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其中的一項改革,即關於特別提款權的改革,隻是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才得到了各國認真的考慮。

1999年,普京執掌俄羅斯大權,之後我們在俄羅斯的基金會受到打壓,實際上等於是被趕出了該國。我們租了一棟樓,而且我們的租房合同上還規定我們可以保留購買整棟樓的權利。然而,這棟樓原來的業主竟然把房子賣給了當地一個黑幫大佬。這個人在法庭上用一個沒有購買權的租房合同替代了原來存放在法院的有購買權的合同。然後,他在租約到期的時候收回了我們的辦公室。當時,我不確定一個俄羅斯黑幫是否有能力做成這件事,但現在回想起來,我更傾向於認為他們得到了俄羅斯當局的默許。不管怎麼樣,我認為俄羅斯政府已經不再需要我的援助了,也不值得我援助,於是我關掉了在俄羅斯的基金會。

雖然這份高尚的慈善事業遭遇了這般令人傷感的結局,但我無愧於心,因為我知道,要推動俄羅斯從封閉社會轉變為開放社會,我的基金會獨木難支。我在前麵提到過,如果西方各國政府按照基金會的運作模式來實行對外援助,那麼曆史將會大為改觀。我認為,要搞慈善事業,隻要是正確的事情就應該去做,不必擔憂是否能夠成功。這就是慈善事業與商業投資的一個重大區別。我可以肯定地說,俄羅斯民眾對我的基金會所做的工作還是很感激的。盡管普京政權對我的基金會大肆進行負麵宣傳,但長遠來看,民眾的感激將會產生積極的影響。

普京之所以把我視為敵人,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我支持格魯吉亞總統米哈伊爾?薩卡什維利。在我看來,這是一件令人傷心的事。在愛德華?謝瓦爾德納澤擔任格魯吉亞總統期間,該國官員腐敗猖獗。時任格魯吉亞司法部長的薩卡什維利和議會議長的祖拉布?日瓦尼亞糾集了改革派人士,發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反腐運動。我的基金會支持了這場運動,而且我本人也參與其中。謝瓦爾德納澤總統也支持這場運動。我認為這個人彬彬有禮,但看起來很疲憊。反腐活動有很好的策劃,製定的目標也很宏偉,卻沒有取得多少進展。我每次訪問格魯吉亞,謝瓦爾德納澤總統都表態會支持,但從來沒有兌現過承諾。因為腐敗之源是內政部,而總統的生命安全主要依靠內政部來保障。最終,改革派失去了耐心。薩卡什維利和日瓦尼亞辭去政府職位,並組建了一個反對派,同謝瓦爾德納澤總統分庭抗禮。為了表達對他們二人的支持,我於2003年代表中歐大學給他們頒發了“開放社會獎金”。在民選中,反對派獲得成功!在投票結束後,我的基金會和其他幾個機構進行了獨立的民意測驗,反對派獲得了大多數投票。但官方宣布的投票結果是現任政府的黨派獲勝。民眾相信投票結束後的民意測驗,而不相信官方結果,格魯吉亞就此爆發革命。之後,薩卡什維利成為格魯吉亞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