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聽他們說西去肅州，便道他家兒子正在肅州城東服差役，原本說月底就回，但前兩日裏正派人回來說怕得到年下才得回來，告訴各家置備冬衣捎去，他同老婆腿腳不濟，想求他二人將衣服捎去再報下平安。
安如雲仔細記清名字樣貌後，一一應承下來。那邊老婦已將湯餅熱菜端上來，幾人圍坐在木桌前，雖是粗茶淡飯，倒也吃得香甜。
飯後，江振雷見安如雲麵色紅潤不少，精神頭也見大好，心中寬慰許多，便托老婦照看，讓她好好歇息，自己則出了老漢家，又返回鎮上。
此時已近日中，鎮上人漸漸多了起來，街麵的買賣店鋪也俱開張迎客，但也較多年前他路過時仍是蕭條許多。
就在今晨遇見挑水老漢的那道窄巷口，已有不少人或挑，或擔，或提的運水出來，麵上多忿忿之色，巷子裏麵還隱隱傳來嘈雜之聲。江振雷信步踱進巷子，遠遠就看到巷子盡頭一座宅門前聚了不少人，正圍著一個穿長衫的男子說著什麼，想是此處就是左氏府邸。
江振雷也不忙上前，隻遠遠察看這座大宅，宅子的正門開在緊鄰主街的一條寬巷中，朱紅色的門漆與門上閃著金光的盤螭輔首在驕陽下分外紮眼。門前並無車馬，也無家丁奴仆，甚是清靜。圍牆足有八尺高，將裏麵掩得嚴嚴實實，雖也是泥坯壘成，但外麵俱掛灰麵，在這日漸破敗的小鎮顯眼得很。
窄巷緊挨宅子的北牆，眾人圍聚的小門應是老漢說的通往花園水井的西北角門，鎮上的甜水井就應在左氏大宅的西牆外。記得當年他來時甜水井這一帶俱是買賣人家，相當熱鬧，可如今連排的泥房卻變成一座大宅，除了打水之人，四周俱無閑人，倒很怪異。
老漢說左萬山三年前才舉家搬到鎮子來，對外說是個告老的候補工部員外，他家中隻一子一女，仆役倒是多得很。聽說他祖上曾隨著前朝那位大將軍征戰經過此地，就葬在鎮外。後來他身子有恙，人說此鎮的甜水和砂石治此病甚是有效，這才舉家遷來。
此人剛來時出手極是闊綽，將甜水井東半條街的房子全買了去，建了那個大宅子。老漢家原本就那裏平時做點小買賣，後來往來的客商越來越少，他也就樂不得的把老房賣給左家，自己遷到鎮郊養個雞種點菜什麼的糊口。
因鎮上大戶極少，他家又靠著水井，人們對這左家自然好奇得很，雜七雜八的話也就不少。江振雷倒聽出幾點可疑之處：一是這左員外自從遷至鎮上便一直深居簡出，極少有人見其真麵目，他究竟為何而來實是可疑。二是他家管事之人是他年少的夫人，出麵的也多是據說在他家管事的夫人的表哥，想就是方才在小門外被眾人圍住的那個年青男子。這偷挖水井之事是誰所為一時還真不好定論。三是左家偷挖水井是隻為貪圖錢財，還是另有目的呢？他家主人極少，卻為何養著許多仆役，且讓他覺得外鬆內緊？
這些疑問連同街上看到的，江振雷都與已睡過一覺的安如雲仔細說了。按他二人原先的想法，左家隻是鎮上一霸，二人待天黑下來設法教訓他一下，還鎮上人公道也就是了，然後盡早趕路，快些到肅州找張澤，才是正事。但現在遇上這個事，二人一合計還是小心從事，今晚先去探探再說。
午後，風沙漸大，天地昏黃一片，街上行人日稀。幫著他們上街置辦衣物的老漢返家後，極力勸他們傍晚風靜再走，又收拾屋子與他們歇息，江振雷自是感謝不盡，又要多與他們錢財，兩個老人不會說話隻是推讓拒絕，倒讓二人心中更是過意不去，隻盼著天快些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