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嘉隆後的散曲作家們 (2)(1 / 3)

馮惟敏最為王世貞所稱許。他道:“近時馮通判唯敏獨為傑出,其板眼,務頭,攛搶緊緩,無不曲盡,而才氣亦足以發之。止用本色過多,北音太繁,為白璧微纇耳。”其所謂“本色過多”,卻便是惟敏的高出處。他的《勸色目人變俗》、《剪發嘲羅山甫》、《清明南郊戲友人作》等套數,其詼諧放肆,無稍顧忌,正類鍾嗣成的《醜齋自述》,蓋嬉笑怒罵,無不成文章。其小令也自具一種豪爽蕭疏之致,像《朝天子》的《喜客相訪》:

掩柴門不開,有高賢到來,又破了山人戒。斯文一氣便忘懷,笑傲煙霞外。雅意相投,誠心款待,酒瓶幹還去買。你也休揣歪,俺也休小哉,終有個朋情在。

他的曲集有《擊築餘音》和《海浮山堂詞稿》,皆附文集後(《海浮山堂詞稿》有明刊本,有《散曲叢刊》本)。其南曲小令,雖多情語,而亦不是粉白黛綠的姿態,像《盹妓》:

[鎖南枝]打趣的客不起席,上眼皮欺負下眼皮。強打精神紮掙不的,懷抱著琵琶打了個前拾,唱了一曲如同睡語,那裏有不散的筵席。半夜三更,路兒又蹺蹊,東倒西欹,顧不的行李。昏昏沉沉,來到家中,睡裏夢裏,陪了個相識。睡到了天明,才認的是你。

嘲笑之作,刻畫至此,自不是梁辰魚輩浮泛之作所能做到的。

夏言(1482—1548)(夏言見《明史》卷一九六,《列朝詩集》丁集卷十一)字公謹,貴溪人。正德丁醜進士,授行人。累遷禮部尚書,加太子太保,入參機務。後罷職,複起為吏部尚書,因河套事敗,棄市。有《桂洲集》及《鷗園新曲》(《鷗園新曲》附《夏桂洲詞》後,有嘉靖刊本)。在《新曲》裏,不過寥寥十幾套,都是詠歌鷗園的景色和他的閑適的生活的。像《端陽日白鷗園與客泛舟曲》裏的:

[金錢花]醉回月滿林塘林塘;籠燈列炬交光交光。歸深院,過回廊,賓客散,漏聲長。情不極,樂無央。

這一曲,已是他最好的成就了。

同時有夏暘者,字汝霖,亦貴溪人,作《葵軒詞》(《葵軒詞》有嘉靖刊本,極罕見,西諦藏),後附散曲甚多,其情調也是屬於隱逸豪放一類的。

王世貞《藝苑卮言》嚐載嘉靖間的其他散曲作者們雲:“予所知者,李尚寶先芳,張職方重,劉侍禦時達,皆可觀……張有二句雲:‘石橋下,水粼粼,蘆花上,月紛紛。’予頗賞之。”又雲:“吾吳中以南曲名者,祝京兆希哲,唐解元伯虎,鄭山人若庸……陸教諭之裘散詞,有一二可觀。吾嚐記其結語:‘遮不住愁人綠草,一夜滿關山。’又:‘本是個英雄漢,差排做窮秀才。’語亦雋爽。其他未稱是。”今李、張、劉諸氏所作,已不可得見。鄭若庸、陸之裘則尚有若幹流傳於世。若庸以作《玉玦記》著名;《北宮詞紀·詞人姓氏》中有其名,卻未見其詞。《南宮詞紀》及《吳騷集》所錄他的南詞也極寥寥。《梧桐樹》套:“忘不了共攜纖手,忘不了西園秉燭遊,忘不了同心帶結鴛鴦扣。”語亦平庸,無甚新警處。陸之裘字箕仲,號南門,直隸太倉人。其南詞也不多見。《南詞韻選》有《江頭金桂》曲:“漫尋思幾遍,終難割斷這姻緣。怎說得空惹旁人笑,若負恩時是負天。”也不怎麼好。

《南詞韻選》所載諸家,尚有顧夢圭、秦時雍、吳嵌、曹大章、張鳳翼、殷都、張文台、周秋汀、陶陶區、劉龍田等,其時代皆在梁辰魚與沈璟間。顧夢圭(顧夢圭見《列朝詩集》丁集卷三)字武祥,號雍裏,昆山人。所作像《詠雪》的《念奴嬌序》也隻是鋪敘雪景,無甚深意。秦時雍字堯化,號複庵,直隸亳州人,喜作詼諧語。“新詞信口歌,好句同聲和。問人生浮雲,富貴如何?鶯花隊裏休嘲我,名利場中且讓他。”(《玉芙蓉》)這便是他的生活態度吧。吳嵌號昆麓,直隸武進人。沈詞隱評其詞為上上。像《寒夜》的《山坡羊》:“衷情萬疊,難對丫鬟道。淚暗拋,金釵獨自敲,清清細數三更到。”確是很好的情詞。曹大章字一呈,號含齋,直隸金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