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阮大铖與李玉 (1)(1 / 3)

昆劇的黃金時代——劇作家空前的努力——兩個不同的時期——阮大铖——孟稱舜——袁於令、吳炳——範文若、沈嵊——孫仁儒——姚子翼等——馬湘蘭——以蘇州為中心的戲曲的活動——李玉——朱氏兄弟——畢萬侯、張大複、陳二白等——尤侗——吳偉業——丘園——周坦綸、稚廉父子——嵇永仁等——浙中的劇作家——李漁與範希哲

從天啟、崇禎,到康熙的前半葉,乃是昆劇的全盛時代。徐渭時,昆山腔方才嶄然露頭角;湯顯祖時,昆山腔還隻流行於太湖流域。但到了這個時代,昆山腔方才由地方戲漸漸地升格而成為“國腔”。資格較老的弋陽腔、海鹽腔、餘姚腔等或已被廢棄不用,或反退處於地方戲之列,眼看著昆山腔飛黃騰達地由蘇、鬆而展布到南北二京,由民間而登上了帝室。許多貴家富室,幾乎都各有一部伶工。阮大铖為《燕子箋》至以吳綾作烏絲欄寫呈帝覽。不過昆山腔雖發達已極,作者們卻還大多數是蘇、浙一帶的才士,尤其在明、清之間,劇壇幾全為蘇州、會稽、杭州那幾個地方的才士們所包辦。這正像元雜劇初期之由大都人包辦了的情形相同。

這時,戲曲的作風卻是完全受了湯顯祖的影響的。而對於曲律,則個個作家都比湯氏精明。原始期戲文的“本色”的作風,固無人問鼎,即梁伯龍、鄭虛舟輩的駢儷板澀的標準,也久已為人所唾棄。這一百年來的作家們,幾無不是徘徊於雅俗之間的。王伯良的“守詞隱先生之矩鑊,而運以清遠道人之才情”的一個口號,幾成為一種預言。雖然作者們的才情有深淺,描寫力有高下,而其趨向卻是一致的。有的作家們,甚至連若士劇的布局、人物,乃至一曲折、一波濤,也加以追摹擬仿。這當然,又成了一種贗品,又入了一層魔障。唯大體說來,有才情的智士究竟要比笨伯們多些,無害其為昆山腔的一個黃金時代。

這時期的作家們,其作劇的勇氣的銳利,也大有類於元劇初期的關漢卿們。當沈璟、湯顯祖時代,作劇五大本者已為難得,璟一人而作十七劇,已算具有空前的宏偉的著作力了。然而在這時代,竟有好幾個作家,乃以畢生之力寫作二十劇,三十劇的。莎士比亞一生寫了三十七劇的事,在我們文學史上是很少有其匹敵的。而這時李玉、朱素臣諸人,則竟亦有此種偉績!阮大铖、吳炳們的作劇,是為了自己的娛樂,是偶然興至的寫作。而後半期的李玉、丘園、朱氏兄弟們的作劇,則似不是單純地為自我表現的創作。昆劇過度發展的結果,需要更多的新劇本。而當易代之際,文士們落魄失誌者又甚多。為迎合或供給各劇團的需要而寫作著多量的劇本,這當是李、朱們努力作劇的一個解釋吧。關漢卿們的劇作夥多,也正是為了這同樣的理由。

這一百餘年間的黃金時代,天然地可劃分為兩期:第一期是阮大铖的時代。這是達官貴人,以戲曲為公餘時的娛樂,公子哥兒,以傳奇為閑暇時的消遣的一個時代。作劇者不是為了誇耀才情,便是為了抒寫性靈;僅供家伶的演唱,不顧市井的觀聽。然而“春色滿園關不住”,市井間的劇團,卻也往往乞其餘瀝以炫眾。第二期是李玉、朱氏兄弟們的時代。這是寒儒窮士,出賣其著作的勞力,以供給各地劇團的需要的一個時代。作劇者於抒寫性靈,誇耀才華之外,還不得不迎合市民們的心理,撰作他們的喜愛的東西,像公案戲一流的曲本。

第一期的作家們,有阮大铖、孟稱舜、袁於令、吳炳、範文若、沈嵊、孫仁儒、姚子翼、張旭初等,其劇作多有流傳於今者。

阮大铖在明、清之交,嚐成為學士大夫們所唾棄的人物。他的《詠懷堂詩集》,較之嚴嵩的《鈐山堂集》命運尤惡。然其所著《燕子箋》諸劇本,卻為人傳誦不衰。《桃花扇》裏《征歌》一出,充分地表現出學士大夫們對於他的意見。他字集之,號圓海,又號百子山樵,懷寧人。崇禎初,以魏忠賢黨故,被斥。後官至兵部尚書。清兵入江南時,大铖不知所終。他所作劇,凡八本:《燕子箋》、《春燈謎》、《雙金榜》、《牟尼合》(《燕子箋》、《春燈謎》、《雙金榜》、《牟尼合》四種有原刊本,有武進董氏刊本)、《桃花笑》、《井中盟》、《獅子賺》及《忠孝環》。其中,《桃花笑》至《忠孝環》四劇,未見傳本,《燕子箋》則流傳獨盛。此劇寫:霍都梁與妓華行雲相戀,將其畫像交鋪裝裱。及其取回時,不料卻因貌似,誤取了少女酈飛雲的畫像。以此因緣,又因燕子銜去詩箋的巧遇,都梁遂也戀上了飛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