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若初名景文,字香令,一字更生,號荀鴨,又自稱吳儂,雲間人。著《博山堂傳奇》若幹種。《南詞新譜》所載者有《夢花酣》、《鴛鴦棒》、《花筵賺》(《夢花酣》、《鴛鴦棒》、《花筵賺》有明刊附圖本;後二種又有《玉夏齋傳奇十種》本)、《勘皮靴》、《金明池》、《花眉旦》、《雌雄旦》、《歡喜冤家》、《生死夫妻》等九本。尚有《鬧樊樓》、《金鳳釵》、《晚香亭》、《綠衣人》等記數種,沈自晉編《新譜》時即已僅見目錄,不知其書何在。自晉雲:“因憶乙酉春,予承子猶委托,而從弟君善實慫恿焉;知雲間荀鴨多佳詞,訪其兩公子於金閶旅舍。以傾蓋交,得出其尊人遺稿相示。”是文若蓋卒於乙酉(1645年)以前。《曲錄》以他為清人,大誤。文若所作,受臨川的影響也極深。他和吳炳、孟稱舜同為臨川派的最偉大的劇作家。
其綺膩流麗的作風,或嫌過分細致,然而卻沒有阮大铖那麼做作。乃是才情的自然流霹,雅俗共賞的黃金時代劇本之最高成就,惜有刻本者僅《花筵賺》、《鴛鴦棒》、《夢花酣》三本,今尚可得見;其他未刻諸作皆已蕩為雲煙,僅留若幹殘曲,供我們作為憑吊之資耳。《花筵賺》演溫嶠戀上了劉若妍,以玉鏡台為聘,托名娶之,而後來卻受若妍的捉弄事。此事關漢卿已有《玉鏡台》劇;朱鼎的《玉鏡台記》也寫得不壞,唯離開本題,多述家國大事。荀鴨此劇,則複歸到漢卿的原轍,純寫一位年華已老的溫太真騙婚的故事。是徹頭徹尾的一部喜劇。《鴛鴦棒》寫薛季衡不認糟糠之妻,反把她——錢媚珠——推落江邊。後她被搭救,和季衡再上花筵,而以鴛鴦棒責其負心事。這事和《金玉奴棒打薄情郎》話本(見《古今小說》及《今古奇觀》)全同,唯易劇中人的姓名耳。《夢花酣》所敘,亦為尋常的一件戀愛故事。
孫仁儒的《東郭記》、《醉鄉記》(《東郭記》、《醉鄉記》均有明刊本;《東郭記》並有逵羽亭刊本,《六十種曲》本,道光間刊本)二記在一般的幻想離奇的戀愛劇中,獨彈出一種別調。像《東郭記》那樣的諷刺劇,在我們整個的戲曲史上本來便少見。《醉鄉記》雖比較的近俗,其設境卻也不凡。這二記可以充分地表現不第書生們的憤慨。《東郭記》組織《孟子》裏的故事,極見工夫,連題目也全用《孟子》原文。“莫怪吾家孟老,也知遍國皆公,些兒不脫利名中,盡是乞牆登壟。……而今不貴首陽風,嚐把齊人尊捧。”不免借古人的酒杯,來澆自己的塊壘。而嬉笑怒罵,便也都成文章。《醉鄉記》敘烏有先生與無是公女焉娘的姻緣遇合事:一場顛播與榮華,全在醉鄉中度過。銅相公、白才子雖著先鞭,而烏有生也終得榮顯。然最後一曲:“盈懷慨憤真千種,誰識麟和鳳,送不去韓窮,做得成江夢。一會價蘇長公滿肚皮壘塊湧。”卻又明明點出作者的牢騷來。仁儒裏居未詳,自號峨眉子,又號白雲樓主人。其《東郭記》作於萬曆四十六年,《醉鄉記》作於崇禎三年。王克家序《醉鄉記》雲:“吾友孫仁儒,才未逢知。”則仁儒似是終困於一衿的。
同時別有自雪齋主人者,作《白雪齋新樂府五種》:《明月環》、《詩賦盟》、《靈犀帶》、《鬱輪袍》、《金鈿合》(《白雪齋新樂府五種》有明刊本)。此五作的情調和《東郭》、《醉鄉》截然不同。此白雪齋主,自絕非彼白雲樓主也。明刊本《吳騷合編》,也題白雪齋編刊,而編《吳騷》者為武林人張旭初(字楚叔),則此白雪齋主人似即為張旭初氏。就《新樂府五種》之亦刊於武林,插圖版式,也大略相同的一點上證來,《新樂府》之亦是張氏所作,實大有可能。這五種,除《鬱輪袍》敘王維事外,他皆為戀愛劇,題材大類葉憲祖的《四豔記》,而較多插科打諢,因此便顯得不若《四豔》那麼板笨。
姚子翼字襄侯,秀水人,作《遍地錦》、《上林春》、《白玉堂》、《祥麟現》四傳奇,今唯《遍地錦》及《上林春》(《遍地錦》、《上林春》均有傳抄本)存。《上林春》敘武後催花上林事,而中心人物則為安金鑒、金藏兄弟。《遍地錦》寫趙襄改扮女裝得與劉嫻嫻等結為姻眷事。子翼文章渾樸,頗與時流之競尚綺麗者不同。或已透露出轉變風尚的消息來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