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潔急拉陳浩出了門,小北風兜頭一刮,陳浩就哇地吐起來。吐完了又賴在馬路牙子上不走。幹啥去?回家?不中不中……便宜了他小子。走,跟我鬧鬧洞房去!我看那小娘們給我叫啥?我可能比她爹還大呢,她得叫我二大爺……哈哈,廠長隨她叫,也得喊我一聲二大爺……
路人圍過來,捂著鼻子看熱鬧。警察也趕過來,對袁潔說,是兩口子吧?抓緊把他整家去,不然,我可要帶他去派出所醒酒啦。
陳浩直著嗓子嚷,你警察有什麼了不起?警察也不能胡說八道!她是我嫂子你知道不知道?老嫂比母你知道不知道?包公就是吃他嫂的奶水長大的你知道不知道?我要是包公,就把那幫貪官的腦袋一個個都鍘下來,金融危機來了就得先鍘貪官,用狗頭鍘,他媽的,那幫東西,也隻配用狗頭鍘……
眾人笑。警察又問,是親嫂子嗎?
袁潔搖頭:我們兩家住一個樓門,他五樓,我二樓。
陳浩又嚷:親了咋?不親又咋?親不親,事上分。那個狗屁的廠長講話時還說親愛的工人弟兄呢,可他把他親弟兄的閨女劃拉到他被窩裏去了……
那一晚,袁潔叫過對門的張嫂,給陳浩又是擦又是洗的,一直把他服侍得呼呼睡去才回家。開了門,她掀過掛在門旁的小黑板,上麵有許多正字,每一筆都是陳浩醉酒的記錄,她用粉筆又添上一筆。她知道,不定哪天,陳浩來串門,看了那記錄,一定又會咬破手指頭,用鮮血把那一筆也塗上。唉,寧死而屈,隻悔不改,又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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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中的紅櫻桃
孫春平
機關食堂後廚門外長著一排櫻桃樹,十多棵,都是一人多高,蓬勃而安靜。清明過後,桃花開了,一片粉紅,引來無數蜂蝶,嗡鬧幾天,花謝了,複歸寧靜。芒種前後,其中的一棵顯出了別樣,綠葉間撲閃出一串串晶瑩,先是羞澀的淺紅,接著是張揚的大紅,後來就是有了份量的深紅,像瑪瑙,一串串的深紅中也有一兩顆乳白色的,那便是珍珠,據說是基因變異,更顯出了珍貴。人們奇怪,一天賣的苗,一天栽的樹,別的都是隻開花不見果的騾子,怎麼偏出了一棵子孫滿堂的駿馬?
櫻桃紅的那幾天,是邢師傅最忙的時候。邢師傅就住在食堂的休息室時,除了值班打更,還負責清晨的菜蔬采買,第二天要用的魚肉他也要頭天晚上拔進清水,再刮鱗剖腹剔骨頭,給大廚做好前期的準備。午前,食堂裏那些當服務員的姑娘們來了,坐在門外揪芸豆筋摘芹菜葉刮土豆皮。邢師傅也抱了一捆芹菜,坐在了那棵櫻桃樹跟前。那飽滿圓潤紅通通的櫻桃太誘人,尤其令那些女孩子們流口水。姑娘們七言八嘴,半是玩笑半譴責,說邢師傅啥意思呀?又說那棵櫻桃樹姓邢啊?沒家庭聯產承包吧?是想溜須領導還是有了情況呀?你行了吧!邢師傅臉上掛不住,跑進休息室,端出一個大碗來,放在姑娘們麵前,說你們這幫小饞貓,吃吧。碗裏正是櫻桃,一點不比樹上的差。姑娘們又說,怪不得呢,原來是留著你自己摘呢。邢師傅忙辯解,說天地良心,這是我騎車子去郊外山上摘來的,我老婆得意這一口,就給你們先吃了吧。
姑娘們忙過午飯前這一陣,等機關裏的人們從食堂散去,她們擦了桌子洗了碗,便回家去了。臨時工,都是如此。午後,邢師傅提了隻小馬紮,仍是坐在那棵櫻桃樹旁,剝蒜剝蔥摘香菜。機關裏的女同誌也知道櫻桃紅了,她們也饞那酸甜。有人來,邢師傅便從身後又端出那隻碗來,說吃這個吧,現成的。女同誌說,櫻桃也就紅這三五天,不摘就落了,誰還稀罕?邢師傅說,樹上有洋揦子,蜇人,火燒火燎地疼,別惹它。女同誌們不好再說什麼,心裏卻奇怪,你還真是老雷鋒啊?
邢師傅在等傍晚。夏日晝長,落日在西天鋪展一片輝煌,卻遲遲不肯墜入地平線,晚霞將那一串串晶瑩輝映出別一樣的光彩。去年,也是這個時節,也是傍晚的這個時刻,一個與邢師傅年齡相仿的中年人出現在了櫻桃樹旁。說是中年,已是滿頭花發了,估計也有六十來歲了吧,但步履還穩健。看不出身份,一身運動裝,挺休閑,但臉色黝黑,手也粗大。他推著一隻輪椅,輪椅上坐著一位耄耋老人,老人也是一頭銀發,隻是更稀疏,露出粉白色的光亮頭皮。應該是母子吧。兒子將輪椅推到櫻桃樹旁,母親伸出枯槁的手,顫微微去摘樹上的櫻桃,動作緩慢,姿態卻優雅,摘下一顆便送到嘴裏,慢慢抿咂,直至吐出小核,再去摘另一顆。兒子也摘,卻不吃,他掏出手帕,四角紮在一起,便成了一個小布兜,他將摘下的櫻桃放進去,一顆又一顆。母親說,你也吃。兒子笑,微微地搖頭。那一幕,一直要持續到霞光黯去的時刻,兒子將小麵兜放在母親手上,然後推著輪椅緩緩而去。
那一刻,邢師傅就站在休息室的窗前,癡癡地望著眼前的這幅天倫圖景,他不敢出聲,更不想出去打擾。在這圖景前,他眼前幻化出幼時的家園,四周大山,村前小河,家裏的小院一角也長著一棵這樣的櫻桃樹,清晨或傍晚,母親將他攬在懷裏,任由他將大把的櫻桃塞進嘴裏。有時母親會說,媽媽也饞了,他便將一顆櫻桃送到母親的嘴裏。後來,母親老了,隨他進城了,在躺在病床上的最後日子裏,母親說,嘴裏苦,給我一顆櫻桃。他去郊外的山上跑,又去城裏的大街小巷的水果店和農貿市場轉,但哪是櫻桃正紅的時令啊…….
第二天傍晚,中年人又推著老人來了,第三天也來了。但食堂裏的那些女孩子們手快嘴也快,他忘了守護,及至第四天傍晚,母子倆隻在櫻桃樹前默默地佇立了一會,便走開了。那一刻,邢師傅心裏狠狠地揪了揪,竟生出深深的愧疚。
邢師傅當過兵,他給自己下了一首命令,今年,那棵櫻桃樹就是陣地,守住,一定要守住,為了那位自己母親一樣的老人。
一天,又一天,風吹,雨打,鳥雀啄,紅櫻桃稀疏下去。那一夜,雷聲大作,窗子上還響起劈哩啪啦的脆響,下雹子了。邢師傅從夢中驚醒,怔了怔,急抓起一塊鋪餐桌的塑料布,衝出去,苫在櫻桃樹上。可清晨,落英變成了落櫻,樹下還是成了紅呼呼的一片。有姑娘挖苦說,邢師傅快學林黛玉,來上一首《葬櫻吟》吧。引得女孩子們一片大笑。
那天傍晚,又是紅霞滿天,終於等來了那位中年人,卻不見輪椅,更不見轉椅上的老人。中年人站在櫻桃樹前,靜靜地,一動不動,臉上滿是哀傷。他又掏出了手帕。樹上的櫻桃已寥若晨星,但隱在樹葉後的晶瑩卻更碩大,也更圓潤。邢師傅心裏緊了緊,抓了兩隻紙杯趕出去,問:“大姨呢?”中年人長長地歎息一聲,“明天是我媽的七七忌日,老人臨死時還說,怕是吃不到今年的櫻桃了。”
邢師傅鼻子酸上來,他遞過去一隻紙杯,自己手裏也留一隻,兩人一起無言地摘起櫻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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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錢眼看
孫春平
安煥平的眼睛是長在手指肚上的,鞋幫、鞋底、錐子,都摸得清清爽爽,甚至紉針穿線,他摸摸針鼻兒,再將線頭沾點唾沫撚一撚,一下就紉進去,比那花了眼睛的中老年人還靈便。安煥平的工作是將一種登山鞋的鞋幫納到鞋底上,據說這種鞋全部出口。西洋大鼻子和東洋小鬼子都比中國人更講究產品質量,他們不相信隻靠膠水就能把鞋幫鞋底粘牢實。
清晨,廠長來到車間,還親自下了指示,說今天市民政局長要陪市長來咱們福利廠慰問生產一線的殘疾工人,市長拜年可不白拜,不光帶著慰問金,還可能對我們廠的發展帶來深遠的影響,所以大家一定要認真對待。一會,車間主任選出幾位職工,到我辦公室去,接受一下迎接市領導的暫短培訓。沒參加培訓的在市長到來時也要暫時停下工作。但我們的生產進度一絲一毫不許受影響,國外的訂單可不管咱們年啊節的,八小時之間完不成定額的,那就加班加點,下班別回家,大家聽明白了沒有?工人們應道,聽明白了,連啞巴人都跟著重重地跺了兩下腳。
市長是直接走進車間慰問的。安煥平雖然看不到市長長什麼樣,可他感覺到了熱烘烘的燈光照到自己身上來,那肯定是電視記者舉著的照明燈。廠長介紹說,這位師傅姓安,雖然雙目失明,可他技藝神奇,生產任務完成得保質保量。他妻子不光身殘,還多病,可去年夏天,兩口子把龍鳳胎的一雙兒女都送進了重點大學。一雙溫溫軟軟的大手握過來,上下地搖,市長說,安師傅,聽了你的事跡,我很感動啊。我真難以想像,你還能如此熟練地穿針引線啊。安煥平說,我眼瞎,可心不瞎,咱不能讓外國人挑出咱madeinchina的毛病呀。這兩句話是剛才培訓時訓出來的,眼瞎心不瞎是安煥平自己想出來的,後麵那句拔高話是廠長添上的,安煥平又現場發揮,把原來台詞中的中國人變成了中國製造,而且還改用了英語。旗借風勢,就飄起來啦,效果奇佳。市長大聲說,madeinchina,好!這就叫身殘誌不殘,有了這種誌氣,有了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我們殘疾人的事業一定會迅猛發展起來!安煥平知道市長的這句話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的,也是說給所有看電視的人聽的,便跟著大家一起鼓起掌來。接下來,安煥平便聽到了聲,他知道市長從民政局長手裏接過一個信封,那個信封一定是紅色的,紅色代表吉祥,他還聽出市長把紅包裏的票子抽出來,親自點了點,然後交到他手上,說這是兩千元錢,我替你點過了,過年時給自己多燙上一杯賀春的美酒,再給兩個孩子買點紙筆,讓他們好好學習。以後生活中有什麼困難,你就找你們廠長,找民政局長,他們要是敢不管,你就直接找我。你知道我是誰吧?安煥平說出了市長的名字,說你的聲音和在電視裏一樣,你的官那麼大,我可怎麼找得到你呀?市長哈哈笑了,又在他掌心裏放上一張小紙片,說這是我的名片,電話和手機都在上麵了,歡迎安大哥常給我打打電話呀。市長沒再喊安師傅,而是換成安大哥,親啦,近啦,一聲安大哥立刻引來一陣更熱烈的掌聲。
市長在廠長的引導下,又去了幾個工友的工作台前,分別有過敘談,也分別送上了同樣份量的紅包,然後就在眾多人的簇擁下,匆匆而去了,就像那綻放的曇花,雖炫目,卻短暫。很快,為市長送行的廠長返回來,大聲說,請把紅包都交到車間主任手上,重新分配,共分二十人,每人五百。車間靜下來,靜如幽穀,好一陣,安煥平帶頭打破了沉寂,說不對吧,剛才市長親手替我點的票子,可沒說還得重新分配。廠長說,慰問金分配方案是我和民政局長事先商量過的,我說殘疾人日子過得都艱難,請他多傾斜,他說給到咱們福利廠的總數就是一萬,甘霖既難傾盆,那就淋淋毛毛雨吧。我們商量的結果就是選出最困難的二十人,每人五百。但一市之長日理萬機,太忙,不可能在咱們這家小廠逗留太長時間,我和民政局長就重點選了五個人做代表,武林裏的話,點到為此。希望大家理解。安煥平想了想,揚起了市長留給他的名片,說,眼睛好的幫我盯著點,我這就給市長打電話,如果市長大人也是這麼說,別說還給我留兩個二百五,我一個二百五也不要!人們哄笑起來,廠長的臉卻刷地白了,急忙說,別打,先別打,我這就再跟民政局長商量。
跑出車間去打電話的廠長很快又返回來,說局長已經答應了,既然木已成舟,那就隨彎就彎吧,其餘十五個人的由民政局追補。有人問,追補多少?要是隻五百,我看還是得去找市長,集體去!廠長的臉脹成了紫豬肝,大幅度地擺著手勢說,不能去,千萬不能去,大過年的,那成了什麼!你們都是我的祖宗!我這就再去找局長,他要是不點頭,我掏自己的腰包,中不?
廠長離開車間經過安煥平身邊時,重重地哼了一聲,還說了聲“就你見錢眼開”,安煥平應聲接道,“我的眼睛要是睜開了,好不好啊?”他是大聲問的,滿車間的人齊刷刷朗聲應答,“好!”接著就是滿堂大笑,很歡快,都開心,真讓人感覺到過年的氣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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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走偏鋒
孫春平
林銘曾是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去了楓林鄉當鄉長。楓林鄉的自然風光不錯,尤其是秋天,萬木霜天,層林盡染。利用周末,林銘帶妻子尹玲去了轄地。車是自己開,過了一道山梁,林銘說,這就進了我的一畝三分地了,好好看看吧。尹玲說,閉著眼睛,我也知道,屁股底下開始顛了。林銘說,鄉級公路歸縣交通局管。尹玲說,別的鄉也歸縣局管,可人家那段不顛。林銘說,我到鄉裏時,打過保票,一年之內,一定要啃下這塊骨頭,把楓林鄉的農家樂旅遊業發展起來,不然,就這破路,誰來?尹玲問,以前的鄉官沒啃?林銘說,啃也是瞎啃,天天跑縣政府和交通局,逮耗子鑽蛇洞,道兒不對,怎會有用。尹玲問,那你有啥辦法?林銘說,天機不可泄露,你等著再來時看吧。
一年後的一天,林銘吃晚飯時不斷看手表,不等放筷就把尹玲拉到了電機前。屏幕上正播本市新聞,市長到楓林鄉檢查工作,在眾多的隨員中隱約可見林銘的身影。林銘不住地說,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尹玲不屑地撇嘴,說我看到了一隻老虎,還看到狐狸遠遠跟在後麵,連個正經鏡頭都沒給,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現代版。林銘說,我是讓你看公路。尹玲這回注意了,市長坐在公務中巴車上,窗外的公路寬敞平坦,醒目的黃白兩色交通標識線像一束綿長無限的絲,迅速被公務車吸進腹裏。尹玲驚訝了,說你真把公路修上了?林銘得意地說,立下軍令狀,豈敢當戲言。尹玲追問,你怎麼就修上了,天機這回可以泄露了吧?林銘說,說複雜就複雜,說簡單極簡單,我不找縣長,也不求局長,我求市政府辦的副主任劉天鵬幫忙。劉天鵬你是知道的,我的老同學,他雖沒人權和財權,卻能協調和安排市領導的一些日常工作,尤其像下鄉檢查工作這類事,都是他拿方案,再讓領導點頭。我求他把楓林鄉安排進去,就這一步棋,縣長和交通局長再也不喊錢緊了,立刻緊急布署,日夜兼程。尹玲仍作不屑,但目光裏已滿是欽佩,說看不出,你還真是條狡猾的狐狸。
林銘再請夫人去轄地視察,尹玲卻不點頭,說你沒看我這些天忙成啥樣,連孩子都交給我媽了。尹玲的工作單位是市裏的一家賓館,三星級,位置和設施硬件都不錯,就是效益上不來。總經理發了話,一個季度內,誰能保證把營業額提升百分之二十,誰就當經理。賓館主要分三塊,住宿、餐飲加娛樂(含洗浴),尹玲竟聘,撐起了住宿這片天,別人喊經理,其實略去了代字。斬監候,等著你有立功表現呢。林銘問,有一個來月了吧?營業額上來點沒?尹玲說,能維持住就燒高香了。你要是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也幫我出出點子。林銘說,不在其位,難謀其政,賓館的業務,我哪懂?尹玲撂了臉子,起身回臥室,關房門前冷冷說,今天我心裏煩,你在孩子屋自己睡吧。
尹玲在大學時學的是旅遊專業,包括賓館管理。這些年摸爬滾打,看著昔日的同學各挑起大梁,心裏豈能不著急。幾日後,林銘安排好鄉裏的工作,一頭鑽進妻子所在的賓館。他打定主意微服私訪,低調入住,循規守矩開了房,好在那些服務員都不認識他。有了房卡在手,他就充分享受上帝的權利,一會去找服務問這問那,一會又裝作找朋友在走廊裏四處遊走,那個大堂更是出來進去走了好幾趟,還在雅座要了咖啡,慢條斯理品享安寧。及至尹玲發現,現出驚訝時,他急使眼色,小聲叮囑,我是這裏的普通客人,不需要你的任何關照。
林銘在賓館住了兩天,回家後對尹玲有了如下交待:你以前的藥方照用不變,但我隻換一劑藥引,你馬上讓手下的所有人輪流上總台。尹玲說,總台的那幾個女孩子可是我優中選優的,年輕,漂亮,懂業務,服務態度也好。還能讓那些清理房間的大嫂們上總台呀,她們又不懂業務。林銘說,又不是高精尖,培訓一下足矣。這就是我給你開的袪虛止火的方子,靈與不靈,且看療效吧。
奇跡竟真的就在這道看似昏庸的方子投用後出現了,一月後,賓館營業額上升了九個百分點。尹玲回家報喜,林銘說,這是初效,再過一月,必然更好。果然,在尹玲的經理試用期滿三月時,營業額竟提升了百分之二十四!尹玲驚異,急討真經,林銘詭秘一笑說,自己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