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德琳盧梭接到布蘭登範德庫爾的電話時,一個名叫蒙提的美國走私犯正在幫她揉腳。
剛開始,這個走私菜鳥就在不停地恭維她,說她的喜馬拉雅藍罌粟花是多麼漂亮,於是當下她就決定和他出去約會。而當他又對她的黑鬱金香讚不絕口時,她幹脆同意托兒所關門後就去和他喝上一杯。不就一杯酒嘛。在她喝到第三杯瑪格麗塔酒時,蒙提甚至告誡她說自己有一點戀足癖。
“是嗎?”她問,“有多迷戀?”
“當然,我肯定不會收集高跟鞋或者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想我還是更像一個窺視狂吧。”
“那你覺得我哪裏吸引了你呢?”她感覺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腳長得很有異域風情吧—自己的腳呈半月般的拱形,非常纖細,好看的腳趾按照長短順序一字排開。不過她還是希望能聽到他親口說出來。
雖然他蓄著海盜胡子,可還是遮不住瞬間漲紅的臉。後來她才意識到,留著胡子的他是那麼的老,看著年齡幾乎是自己的兩倍大。“當然是你的性格了。”他說道,還向她腳上常年穿著的那雙帆船涼鞋瞟了一眼,“不過你的足弓很漂亮。”
她覺得他盯著女人的鞋子看時特別可愛,甚至連女服務員踩著尖跟靴子走來走去時,他屏住呼吸的樣子,她也喜歡。他身上有股椰子的味道,看起來是那麼的無害。她很清楚,在他承認是通過費舍爾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應該抽身而出。因為費舍爾是她接觸過的另一個癮君子。
其實在那一刻,那個夜晚就已經脫離了軌道。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開車回到自己位於白石鎮①1的公寓,反而是任性地讓蒙提和她一起回那個發黴的小賓館,那兒和美國邊境隻有一街之隔,是屬於她父親名下的財產。然而,當他虔誠地跪在蒲團上,用那雙強有力的大手給她的腳按摩時,她就完全後悔了。“對不起,”她說,“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她努力搜刮腦中的詞語,希望能說些什麼好把自己的腳收回來。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他驚了一下,手鬆開了。
她還以為有人打電話來告訴她何時能拿到錢呢,不過也沒有那麼快吧。難道出了什麼岔子?費舍爾可是不止一次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說這個活兒完全是零風險的。現在才剛剛過了三個星期而已,想當初他要她幫忙種植大麻時,她答應得極不情願。可是現在她已經開始在等著拿賣毒品的報酬了,而且還在這裏如此縱容這個中年走私販。突然,她發現蒙提看著很老,根本不像能背得動滿滿一麻袋果實的樣子—當然,在費舍爾嘴裏,這個應該叫貨。她甩了甩腳,從襯衣裏麵掏出手機接起電話。
① 白石鎮,地屬加拿大,位於溫哥華以南約40公裏,緊臨美國邊境,據說這裏一年四季都熱鬧非凡。
“瑪德琳嗎?我,布蘭登,就是布蘭登範德庫爾啊。”
真好笑,幹嗎又連名帶姓地說一遍?
人們議論布蘭登,就和議論地震或者日食月食一樣。他的大塊頭、他的“藝術天賦”,還有他所說的、所做的每一件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人們稱呼他為“超級大怪物”或“大鳥”或任何一個適用於他的綽號。一月份的一場暴風雪過後,人們才慢慢意識到,原來布蘭登堆的那個屏障根本不是雪人,而是一隻雪企鵝。還有一天早上,他背對冉冉升起的太陽,站在邊境公路旁長滿雜草的車道上,不停擺動雙臂,足足擺了二十分鍾。來來往往的美國人和加拿大人都十分好奇,紛紛放慢車速想看清楚他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他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動不動,直到太陽升得很高,把周圍的白霜—除了他身後的那片—全都曬化之後,他才動身大步向牛棚走去。而他背後沒有融化的霜竟組成了一張天使圖,貼在草地上,又過了好幾分鍾才慢慢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