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守信:事業成功的招牌
1信而用之,用之不疑
戰國時期,魏文侯明知大將樂羊之子樂舒在中山國為官,仍派樂羊進攻中山國。魏文侯深和樂羊不但有傑出的軍事才能,而且忠於職守,絕不會徇私情而誤國事。當樂羊率軍包圍中山國後,中山國王便派樂舒前去講情,希望樂羊退兵,樂羊反把兒子訓斥了一頓。這時魏朝內外有許多人寫信給魏文侯,說樂羊對中山國圍而不攻,是在顧及與樂舒的父子之情,建議臨陣易將,而魏文侯毫不動搖。中山國王見樂舒無力說服樂羊退兵,一怒之下殺了樂舒,並煮成肉粥送予樂羊。樂羊不動聲色,一飲而下,然後對中山國發起攻擊,終於滅掉了中山國。樂羊得勝回朝後,魏文侯賞給他一個箱子,裏麵裝的全是朝臣彈劾樂羊的密信奏折,令樂羊萬分感動。這就是被傳為千古佳話的“魏文侯藏書任將”的故事。它揭示了用人必須遵循的一個重要原則——信而用之,用之不疑。
對於屬下,既用之,又疑之,既想利用他的才能,對他又很不放心,這是古今執政者用人之大忌。綜合古人的議論,這樣做的害處是:
(1)令人才寒心,不為所用
歐陽修指出:“用人之術,用之必專,信之必篤,然後能盡其材而可共成事”(《為君難論上》)他還說:“凡任人之道,要在不疑。寧可艱於擇人,不可輕任而不信。若無賢不肖一例疑之,則人各心闌,誰肯辦事?”(《歐陽文忠公集》卷一〇五)無論賢或不肖一概懷疑,眾人的積極性從何而來?魏征也指出,對於人才,不僅要委以重任,更重要的是要深信不疑,不然,“任之雖重,信之未篤,則人或自疑。人或自疑,則心懷苟且。”(唐·吳兢《貞觀政要·君臣鑒戒》)一麵為執政者做事,一麵又受到猜忌,窩窩囊囊,苟苟且且地工作,怎麼能盡心竭力地幹好事業呢?如此“用而不能專,與不用同也。”(宋·司馬光《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功名論》)被猜疑之人忍無可忍,常常會拂袖而去,人才也就失去了。戰國時著名軍事家吳起,在魯國為官時,正趕上齊國進攻魯國。魯君本欲委吳起為大將,率軍破敵,但由於吳妻是齊國人,對他不放心。吳起為了表明心跡,殺了自己的妻子,率軍大破齊師。得勝回朝後,又有人在魯君麵前進讒言,說他過去在曾參手下為將時,自己的母親死了都不去奔喪,被曾參趕了出來,現在又殺妻而謀將,足見他是個殘忍薄行、無情無義之人。吳起聞之,憤而出走,投奔了魏文侯,為魏國的強盛作出了巨大貢獻。所以,《亢倉子·臣道》指出:“賢良所以屢求而不至,難進而易退者,非為愛身而不死王事,適恐盡忠而主莫之信耳。”清代王夫之也指出:“尊賢而以疑,則賢非其賢;愛眾而以疑,則眾非其眾。”(《讀通鑒論》卷十一)
(2)容易使下屬變得虛偽奸詐
王夫之通過總結曆史經驗,揭示了一條客觀真理,叫做“君愈疑,臣愈詐”(《讀通鑒論》卷二十六)。既然君主無端懷疑臣屬,那麼臣屬就不會再以真心實意來對待君主,說假話、辦假事,便不足為奇了。這並非他們樂於這樣做,而是君主的不信任臣下所導致的必然結果。一些忠直之臣不忍以詐欺上,便不得不想方設法表明心跡,努力解除君主對自己的疑慮。劉禹錫在《辯跡論》一文中列舉了《史記》中提到的四個這方麵的例子。一是霍去病辭第以見誌。說的是漢代驃騎將軍霍去病統兵反擊匈奴,屢建奇功,漢武帝劉徹下令為他建造宅第,他說“匈奴未盡,無以家為。”並辭去宅第,既表示討平匈奴的決心,也表明自己沒有恃功自傲的思想。二是王翦多產以取信。秦代大將軍王翦率六十萬大軍伐楚,秦王嬴政親自送行,王翦恭請大王賜賞田宅園地,出征後又多次派人向秦王請封。他想以此向秦王表明:我雖兵權在握,但我隻醉心於物質財富,絕無政治野心。三是蕭何質子以滅貳。楚漢對峙於滎陽、成皋時,蕭何在櫟陽籌集糧餉,輸送兵員。劉邦在前線屢次派人回櫟陽慰問蕭何,實際上是對蕭何不放心。蕭何因此便把能夠作戰的本家子弟全部送往前線,等於給劉邦作人質,以表示自己對劉邦並無二心,並及時調遣關中軍卒馳援,劉邦才放下心來。漢高帝十二年時,蕭何又故意利用權勢,以低價賒買百姓的土地,降低自己的聲望,以此向劉邦暗示:我雖為丞相,位高權重,但我隻關心地畝錢財,絕無覬覦皇位之意。四是司馬穰嬖監以虞謗。齊景公破格起用司馬穰統兵抵抗燕晉聯軍,司馬穰擔心權重招謗,便借口自己位卑,難以統禦全軍,要求派一位受尊崇的朝臣作監軍。這樣既能使君主放心,又能減少群臣對自己的猜忌和謗毀。齊景公便遂遣寵臣莊賈為監軍。像這樣的例子,在中國曆史上還有不少。一些有才能的臣子“度柄輕不足以遂事,重則嫌生焉”(唐·劉禹錫《辯跡論》),於是不得不謀全身之計,以防君主猜忌。那些不諳此道的人就少不了遭疑,甚而蒙受不白之冤。這就使得一些人也逐漸學得狡詐起來,對君主的誠信當然也就大打折扣了。《子華子·北宮子仕》對此斷言:“失不疑其婦,婦必貞;君不疑其臣,臣必忠。”雖然這並不絕對,卻說明要想使臣子誠信,就不能隨便懷疑他們。
(3)容易導致事業失敗
《管子·法法》雲:“親人而不固,殆;同謀而離,殆。”蘇軾《策略·三》雲:“君不疑其臣,功成而無後患”,“使其心無所顧忌,故能盡其才而責其成功。”王夫之雲:“有可信之人,而固不敢信,必敗。”(《讀通鑒論》卷三)他們都指出,是否猜疑臣屬,是興邦定國大業能否成功的重要條件。墨子也把“所言不忠,所忠不信”列為施政“七患”之一(《墨子·七患》)。無數事實證明,他們並非故作驚人之語。劉邦納陳平計謀。離間西楚君臣,項羽果然上當,懷疑其謀士,被尊為亞父的範增暗與劉邦暗中勾結,於是削範增之權。範增忿而離去,項羽不久也就死亡了。曾幾何時,西楚霸王項羽曾一度強於漢王劉邦,但由於他自恃滅秦功高勢強,又疑心太重,不能用人,陳平,韓信相繼棄楚投漢,連謀士範增也得不得信任,終於自刎烏江,使劉邦奪取了天下,劉邦呢,在天下未定之時,胸懷較為寬廣,知人善任,注意納諫,充分發揮屬下才能,建立了漢王朝。但定天下之後,則疑心漸起,“於是張良以神仙自脫,蕭何以謹畏自保,韓信以蓋世之功,進退無以自明”,最後落得個“遂無世臣可倚”,眾叛親離的結局(《陳亮集·王確論如何》)。三國時期的袁紹,劉表也都由於“外寬內忌”,有才而不能用,而未成什麼大氣候,如此等等,可謂“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賢,在於堅固而不移。”(《資治通鑒·漢紀二十》)
因此,一些著名政治家思想家皆雲:
有賢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信,三不祥也。(《晏子春秋·內篇諫下》)
非成業難,得賢難;非得賢難,用之難;非用之難,信之難。(《三國誌·吳書·鍾離牧傳》注引)
不知賢,害霸;知而不用,害霸;用而不任,害霸,任而不信,害霸;信而複使小人參之,害霸。(漢·劉向《說苑·尊賢》)
好賢而不能任,能任而不能信,能信而不能終,能終則不能賞,雖有賢人,終不可用矣(唐·陳子昂《答製問事·重任刑科》)。
由此可見,在用人者疑人與被用者被疑這對矛盾中,用人者是矛盾的主要方麵。“讒邪之所以並進者,由上多疑心”(《資治通鑒·漢紀二十》)。蘇軾說得好:“物必先腐而後蟲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後讒入之。陳平雖智,安能間無疑之主哉?”(《範增論》)假若項羽並非疑心重的君主,即使陳平再聰明,再能施反間計,何用?魏征也明確指出,之所以“君臣相疑,主要皆由“上懷不信,待之過薄所致也。”“待之不盡誠信,何以責其忠恕哉?”他還說:“夫上之不信於下,必以為下無可信矣,若必下無可信,則上亦有可疑矣!”(唐·吳兢《貞觀政要·君臣鑒戒》)之所以不信任臣下,是以為臣下無可信之人;倘若臣下都不可信,豈不說明君主亦有可疑之處嗎?倒很有點辯證的味道。晉代傅玄指出,執政者若能以誠信待人,那麼即使是缺乏信用的人也會向往恪守信用;以欺詐猜疑待人,即使是有信用的人也會變得狡詐。即:“以信待人,不信思信;不信待人,信思不信。”(《傅子·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