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中國地方誌（包含小誌）時間跨度之大，圖籍數量之巨，涉及範圍之廣，品種門類之全，居文獻領域之前列。無論任何方麵，皆有可供參閱采擇的內容。曆來特別是近幾十年，逐漸引起各方注意與重視，資政、教化、存史的作用日益顯著，而文學研究與創作方麵，似乎利用較少。所以我特作如上粗淺說明，以引起人們對地方誌這一文獻庫藏，善加利用，以免貨藏於地，不得其用。所說是否有當，請予指正！
（《中國地方誌》2007年第2期）
中國是曆來重視文獻的大國，早在春秋時，孔子就把文獻的作用提高到文獻足不足是能否講述一國狀況的主要依據，並載之於儒家經典《論語·八佾》中。劉邦攻入鹹陽，命蕭何搜集遺留的圖籍，使劉邦“具知天下厄塞，戶口多少，強弱之處，民所疾苦者”（《史記·蕭相國世家》），為漢朝的建國提供重要的參考依據。這些文獻依據的基礎是各地方送呈的地方資料，亦即地方文獻。隋煬帝大業時曾“普詔天下諸郡，條其風俗、物產、地圖，上於尚書”（《隋書·經籍誌》）。這是政府明令地方呈報地方文獻的開創。相沿以來，各時代均十分重視地方文獻領域，而使它愈來愈多地擁有經過整理的大量資源，乃至有待發掘的積存資源。近十餘年來地方文獻的搜集、整理利用工作，日益彰顯。浙江、山東、山西、廣東、福建、湖南、北京、天津、西北各省以及港、澳、台地區，紛紛展開地方文獻的研究與編纂工作並在海內外多次舉行以地方文獻為主體的國際學術研討會，使地方文獻在學術領域中日顯其重要。因而如何建立地方文獻學學科的議題，也就必然提上我們學術研討的日程上來。
一門專門學科的建設究竟需要具備哪些條件，我認為：
1
必須有一定的學術宗旨。
2
必須有相沿較久的曆史發展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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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有豐富的內容。
4
必須有大量有關本身的各種形式原始資料的積存，並保存比較完整，足供研究者作研究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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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擁有足夠數量的研究者和廣闊的研究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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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對現實社會各方麵有借鑒利用和教育作用。
如果按照上述條件來衡量，我們可就現實狀況，作如下的回答。
1
地方文獻學的學術宗旨是“考究文獻積存，辨識學術價值，力求經世致用”。
2
中國的文獻發展史有兩千餘年的發展曆程，在這一漫長的曆程中，逐漸完善文獻的搜集、典藏、整理、考辨、利用的全過程。其成果在世界地方文獻研究發展史上居於前列。
3
中國地方文獻既有大量積存，遂形成其豐富的內容。它包含地方誌書、宗族譜係、碑刻拓片、公私檔案、圖冊簿錄以及種種非書資料（音像、縮微、機讀和電子等形式）等。
4
中國地方文獻有各種不同形式的原始資料，如地方誌具備起源早，持續久，類型全，數量多等四大特點，僅宋至民國的方誌就有8624種，如以有清一代計，有5700餘種，如以民國時期河南一省計，38年間編纂誌書有91種，再加新中國成立後新編誌書萬餘種，數量不可謂少，應是地方文獻之大宗。最近國家正式頒布的《地方誌工作條例》第三條規定：“地方誌書是指全麵係統地記述本行政區域自然、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的曆史與現狀的資料性文獻”，這一屬性的確認，完全適用於地方文獻。又如檔案也是地方文獻的大宗，古今中外各國從中央到地方，無不有檔案之收藏，僅舉一例以見一斑，如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所藏，截至1985年底，所藏有140多萬卷，排架長度達34000米。又如宗譜，我國幾乎每個宗族皆有譜，而且不止一譜。據武新立《中國的家譜及其學術價值》一文曾稱，現存於國內外的中國家譜已超過4萬種（《曆史研究》1988年第四期）。實際上，這是20年前的統計，目前遠不止此，僅上海圖書館目前的約計，已有18000餘種13萬餘冊。這些宗譜對研究家族的來源、形成、繁衍，以及人口的遷移路線和社會諸方麵現象，均有較詳細的記述，對社會史、家族史、人口史、地域史的研究，均提供極其豐富的史源。其他如私人日記、商業賬冊、圖像照片、建築藍圖及設計書等等，無不妥善保存於相應機構。地方文獻數量之巨，可稱浩如煙海。雖近年已有所開發利用，但與儲存量相比，遠遠不能相稱。它為研究者留下極大量的研究根據。
5
地方文獻曆來為各時期所庋藏和利用，地方文獻觀念亦為人們所熟知。但明確地方文獻這一定名，則在1941年，是當時廣東圖書館館長杜定友在韶關提出。他提出保存廣東地方文獻為辦館第一方針，並規定地方文獻包括史料、人物、出版三方麵。這一創意非常值得注意，但失之於泛，因為這三方麵的文獻不一定都具有地方性內容，湖南雷樹德先生在所著《地方文獻與地方文獻學論略》稱：“記錄有關於某地區的知識信息的一切載體”均屬於地方文獻。所以我認為應從文獻內容來界定地方文獻的定義，隻要是反映本地區的社會、政治、曆史、地理、經濟、軍事、物產資源等各方麵地情，不論其載體形式如何，即使是零篇散頁，也應歸屬於地方文獻。最近天津圖書館的張岩又從館藏舊版外文文獻中挖掘出地方文獻資料，為地方文獻大大擴充了積存，開辟了新的研究領域。
至於從事地方文獻整理研究的人員目前已形成一個龐大的隊伍，即以地方誌研究人員而論，已號稱十萬大軍，再加上圖書館、檔案館、高等院校、科研機構等各種地方文獻的從業人員，數量之巨，實難估計。有些地方已在著手彙集地方文獻，編纂地方叢書，如江蘇省的《江蘇叢書》、山西的《山西文庫》、廣東的《嶺南叢書》；一省之內也出現若幹縣市級叢書，浙江省就有《紹興叢書》、《義烏叢書》、《溫州叢書》等。南開大學地方文獻研究室與蕭山市誌辦年前曾有過編纂《蕭山叢書》的策劃，並開列書目。最近陳橋驛教授還提出編纂《蕭山叢書》的芻議。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內蒙古大學張利館長主編的《中國西部地區地方文獻資源論稿》的完稿。我在為這本專著所寫的序言中曾作出如下的評論說：
“在這部書中作者采取了一種大視角、全方位的研究模式。首次對我國西部大開發所轄區域範圍內的圖書、檔案、方誌、文博等各個文化係統的各種類型、各種載體、各個文種的地方文獻資源及其開發利用。進行了比較全麵係統的揭示和研究。”
這是前此未有的研究課題，足以證明研究群體和研究領域的日益擴大。與此同時，有關地方文獻的專門性論文在圖書、檔案以及某些文史專刊上不斷發表，也為進一步編纂與研究提供必要的參考。
6
近年各圖書館從國家館到地方館以及若幹高校館，都設有地方文獻部門，為利用地方文獻承擔參考谘詢工作，為現實社會建設提供有關資料。為此，我曾寫二文，即《舊誌資料在經濟建設中的作用》和《論新編方誌的人文價值》（《三學集》南開大學出版社2002年9月），可供參考。
因此，我認為地方文獻目前已進展到可以建設專門學科的時機。這個問題已被學者認識並提出自己的看法，如湖南雷樹德先生在其所撰《地方文獻與地方文獻學論略》一文中說：
“本來，按理地方文獻應歸之於文獻學的門下。這裏主要是考慮到文獻學更多地把重點放在文獻及文獻發展規律的研究上，且古時稱之為圖書學，而蘇聯有稱為書誌學者；又因文獻學更多地是一門傳統的古老的科學，而地方文獻學則是一門新的更注重時代特色的科學，研究這門科學，應該更注意現代文獻處理、整序方法，更應該注重開發和利用，所以將其上位類確定為文獻信息學比文獻學更加合理。”
這一建議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是作者著眼點在於處理、整序的方法上。我認為：對於一門學科的歸屬，應注意其積存和內涵，至於方法，任何人對任何事物都是運用其當代的方法，而使其具有時代特色。如果強調方法，那會忽略了對地方文獻的搜求、典藏、整理、考辨的完整程序，至於產生信息，乃是任何研究必然產生的結果似無特別標舉的必要。而在教育部學科目錄中曾在曆史學下列有曆史文獻方向，在文學下列有古典文獻方向等類似項目，如果建立學科，則地方文獻方向運作起來，比較方便。
為了建設專門學科，相隨而至的是培養這方麵的人才，廣東駱偉先生在所撰《地方文獻工作中幾個問題的述評》中，曾有過建議說：
“人員是這項工作的主體，其素質的高低，直接影響地方文獻工作質量。目前，人才培養主要靠實踐工作、知識傳播和學術交流，有條件可進行業務教育和進修再教育，使之製度化，務使從業人員具有一定學曆，精博知識，綜合能力強的高素質專業人才。”就目前狀況而言，我再提出兩條具體措施：
一是正規教育，在高等院校人文學科領域，申報成立地方文獻專業，設立相關課程，進行大專或大本教育。過去北京師範大學和寧波大學均設過這類專業，有這方麵的經驗，可資參考。
二是培訓教育，這是近幾十年經常使用的辦法，上世紀80年代當全國廣泛開展新編方誌工作時，首先在全國劃分華北、西北、東南、中南四個地區，聘請專家，巡回講課，全麵進行培訓，為新編方誌工作提供了切實有效的保證。目前，可就現有從事修誌、整檔、圖書等部門工作人員中，選取優秀人員進行期限不同的專業培訓，如已有大本學曆者，也可以用開設研究生班之類的培訓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