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家庭

德彪西與第二任妻子艾瑪的婚姻生活相當幸福。盡管他已被家庭緋聞弄得筋疲力盡,輿論對他的批評也尚未止息,但他仍能努力於創作。1905年10月,德彪西的愛女秀秀誕生,他為秀秀譜寫了鋼琴組曲《兒童世界》與兒童芭蕾《玩具箱》。德彪西的幽默、對童年的追憶與女兒的愛,在《兒童世界》裏表露無遺。此曲集的最後一首《黑娃娃步態舞》,是一首奇妙而歡樂的小品,爵士風格的節奏描繪黑娃娃搖擺的舞姿,此曲非但風靡一時,後來也被世界各國許多舞蹈家所采用。

第二段婚姻收斂了德彪西放蕩不羈的生活方式,他對秀秀濃厚的父愛使他真正回歸了家庭,此時他的創作與演出不再隻是單純地滿足欲望,更擔負起身為一家之主的責任。

1912年,德彪西完成《意象》第3集。管弦樂作品《意象》是另一印象主義的代表作,第1和第2集是為鋼琴而寫的,第3集則是管弦樂作品,也是德彪西的巔峰之作。這個作品的特色,在於各種樂器的音色十分明亮清晰,在德彪西大膽的創作下,我們甚至可以聽到尖銳的節奏、不和諧的效果與幹澀的音響,其中一曲《伊比利》則充滿了西班牙風情,洋溢著節慶歡樂的氣氛。

病痛的晚年

從1905年開始,德彪西漸漸為腸胃癌引起的疼痛所苦,不過他沒想到這會奪走他的生命,他仍盡力於創作,並爭取每個演出的機會。1912年,他的經濟陷入困境,為此不得不到處旅行演奏,奔波與困窘的生活加速了他病情的惡化。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德彪西痛心於戰爭的殘酷,又因病無法遠赴沙場保衛國家,所以他一度逃避現實。後來他想通了,再度燃起創作的熱情,將悲痛轉化為音符,以音樂傳達他對和平的渴望、對國家的關愛。1918年3月25日,巴黎仍籠罩在戰爭的陰影下,德彪西已等不到戰爭的結束了,就在這一晚,他走完了自己的生命之旅。

夢境畫家

在無垠的音樂汪洋裏,德彪西是位勇敢的水手,他乘風破浪開創了許多新格局:在調式上,他使用東方五音階和六全音音階,締造了全新的音樂效果。全音音階的旋律最能展現自由的風格,因為每個音都是相對地和諧,沒有主屬關係,可不受限製地奔放流動,而這種令人訝異的魔幻效果,此後成了德彪西最新奇的發明之一。

在和聲上,他使用平行五度的和聲,以營造虛無縹緲的神秘氣氛。另外八度平行、九和弦、增減不和諧和弦的使用等,都是他揮灑夢境的顏料,任他挑戰學院派的和聲規則。而在節奏方麵,聆聽歌劇《佩莉亞斯與梅麗桑德》,我們可以領略到那捉摸不定、變化莫測的節奏進行。德彪西打破強拍、弱拍、單拍子與複拍子的劃分規則,意圖讓心靈的感受引導節奏的流動,而展現出變化萬千的動態之美。

德彪西的印象音樂主義,巧妙地糅合現代音樂的作曲技巧,在曲式、旋律、和聲與節奏上,取代舊式的德國浪漫派,帶動更為精致的音樂潮流。從他著名的管弦樂作品,如《牧神的午後前奏曲》、《夜曲》、《海》、《意象》,以及清新的小品如《棕發少女》、《兒童世界》、《12首練習曲》等,我們得以窺見這個夢境畫家的創作手法:他喜歡以自然界的景物為題材,但並不是客觀地描繪事物的樣貌,而是主觀地捕捉這些景物的光影與印象,再用自由不拘的方式營造出令人迷醉的音樂情境。

身為20世紀音樂的始作俑者,德彪西開啟了“印象樂派”的大門,在他之後,同樣是法國籍的拉威爾(Maurice Ravel)是他主要的追隨者;而在國際間,印象主義確實刮起了一陣旋風,各國都曾出現一些印象派的作曲家。盡管他們的影響不像德彪西那樣明顯而強烈,但印象派樂風確實在樂壇上引領出一股清新的音樂之流。

德彪西是一個內向靦腆的人,卻終其一生試圖打破傳統的框架,竭盡所能以抽象的音樂點繪出迷蒙的印象,企圖描寫大自然的風情,為一切令人感動的事物譜上樂曲。他受過傳統的音樂訓練,但他的桀驁不馴卻超越了理論格局,他以狂放的姿態實驗了各種音樂的可能性。德彪西的一生毀譽參半,不和諧的音樂處理亦受到許多詆毀,但這位跨時代的音樂巨匠超越了當時不被了解的孤寂,走出一條全新的音樂之路。

當我們漸漸了解德彪西的音樂,也許會在一次夏日的午睡後,或是曙光破曉的海邊,感受到他嚐試勾勒的意象與他那自由奔放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