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亨德爾長出新的臂膀,
站在那兒高大強壯,
像勇敢的百手巨人布拉艾利斯一樣。
亨德爾在倫敦愉快而平靜,生活中洋溢著音樂的旋律和友誼的陽光。而選侯卻勃然大怒,對亨德爾的曠職大發雷霆。事實上,亨德爾第二次訪問英國之後,就把大部分時間都消磨在那裏,偶爾回德國也不過是為了作次例行的旅行罷了。倒是倫敦的生活讓他覺得習慣而正規。每天上午他在書房裏工作,到了午飯的時間,則和英國最有才華的人物一同共進午餐。每天下午他就到聖保羅大教堂去聽管風琴獨奏,有時也會自動上去演奏一番。每逢這時,教堂裏都會擠得水泄不通。晚上,他常和教堂唱詩班的成員一起到酒館裏去,酒館有一個大房間,裏麵有架鋼琴。在享受了一天的聖樂之後,亨德爾會坐下來彈一首世俗歌曲作為一天歡快而寧馨的尾聲。
安妮女王駕崩後,選侯忽然受召赴英國執政,他搖身一變成了英國的喬治一世。對亨德爾來說,失寵於國王可不是件好事,他的生活一度蒙上一層陰影,國王對亨德爾“背棄”德國的行為十分惱怒,他對亨德爾根本不加理睬,亨德爾隻有另謀生路。幸運的是,他受聘於卡那封伯爵,在伯爵的城堡裏擔任樂長的職務。在這裏,他手下有一個久經考驗的合唱隊,一個非常出色的管弦樂隊,還有伯爵的一些藝術界的朋友,他們為亨德爾組成一個有修養的聽眾圈子。尤為重要的是,亨德爾可以悠閑地作曲,不必為經濟問題煩憂。亨德爾滿腔熱情地投入工作,從1717年至1720年,不到3年時間,他的天才之樹就結出了豐碩的果實。這時他的歌劇樹立了一種新的音樂風格。如果說他早期的歌劇旋律像一潭清水,而現在的旋律卻像一瀉千裏的溪流。他作的頌歌結尾開闊有力,完全擺脫了德國教堂作曲家那種感傷、沉悶、狹隘的虔誠氣息。
為了改善同國王喬治一世的緊張關係,亨德爾的密友為他出了個主意。一次,皇族將乘遊艇出遊,在他們返航時,另有一載有樂隊的遊艇相隨,所奏樂曲是亨德爾譜寫的,國王聽罷大悅,亨德爾重又得寵。國王在安妮王後給亨德爾的年俸之外,又另加二百英鎊的俸金。亨德爾為水上宴會所寫的樂曲名叫《水上音樂》。因為國王的青睞,他的歌劇《阿馬地基》又得以在皇家劇院上演。
那時有錢人醉心於歌劇,亨德爾寫了大量的歌劇。當時有人認為意大利作曲家鮑能西尼寫的歌劇比亨德爾的更好些。這種意見形成兩派,國王站在亨德爾一邊,而威爾斯王子站在反對派一邊。兩個歌劇家為了壓倒對方,蓋新的歌劇院,搞布景,招收歌手,不惜耗費巨資……致使亨德爾除了他的全部巨著之外,在52歲時竟瀕於破產。亨德爾為什麼會瀕於破產呢?主要是因為那些才氣比他遜色的人,對他的天才心懷妒忌。在倫敦有人大搞陰謀,要推翻他在音樂界的領導地位。誹謗他說:“亨德爾不配享有這樣的權威與好運。”一時,惡意中傷的文章和小冊子像冰雹一般向他襲來。他們攻擊他的歌劇,他們詆毀他的清唱劇,他們故意安排了各種各樣的節目——諸如集會、牌戲、鬥雞、“女性的娛樂”等等——以影響上座率,他們指控他和女演員發生不道德行為,他們斥責他在清唱劇的歌詞中引用聖經上的話是褻瀆神明。亨德爾的歌劇廣告被撕掉了,戲院門口布置了打手團,威爾斯王子公開鼓動群眾不要聽亨德爾的歌劇。倫敦周期性的癲癇病發作了,他們肆意地向亨德爾頭上潑冷水。其情形亦如後來,醜陋的英國人以同樣卑劣無恥的手段,對付他們的偉大同胞——大詩人拜倫的手段一模一樣:誹謗,汙蔑,陷害,指控,散發流傳病菌似的小冊子,直至把一個有建樹的卓爾不群的天才打垮或趕走,以消減他們心頭的妒火。
這一次,亨德爾真正感受到了霧都倫敦的陰沉寒冷。厄運聯翩而至,在這個時期,他的作品專利權不斷受到別人的侵犯。他的一個出版人在忙於翻印亨德爾寫的歌曲,從中牟利。他最著名的幾部歌劇到處都有人上演,上演前後,連一封征求他同意或是表示感謝的信都沒有。難怪亨德爾身心疲憊,他的健康也垮了下來,每至寂夜,他拖著沉痛的腳步在房間踱步時,他幾乎產生過向惡勢力讓步的念頭。
但是,他沒有妥協,更沒有停止鬥爭,他像礁石屹立在海邊,不為洶洶喧嘯的海潮所屈服。就在他自己也需要救濟時,他還能為貧困的音樂家們著想,幫他們開音樂會,親自擔任指揮,卻決不從音樂會的收入中領取分文。同時還伸出救助之手,接濟那些窮苦的孤兒。每年他還為倫敦孤兒院進行一次募捐演出,把演出得來的收入統統捐作慈善基金。亨德爾64歲那年,專門為孤兒們寫了部《孤兒院聖歌》,誠摯地表達了他對孤兒的愛和對孤兒院的讚頌。由於亨德爾對孤兒院做出了特殊的貢獻,他被選為孤兒院的總管,他把自己的一架風琴捐獻給孩子們演出,他認定音樂能滋潤孤兒們的心靈。而當牛津大學準備授予亨德爾音樂博士榮譽學位時,亨德爾卻拒絕了。因為要得到這個榮譽,必須花上幾百英鎊,他說:“我幹嗎為了那些傻瓜給我的那個破玩意兒花那麼多的錢呢?”這在別人看作是難得的榮譽,而亨德爾卻視之如糞土。
他的經濟狀況一蹶不振,他的健康糟透了。錢已經花得精光,右半身也癱瘓了。債主們抓住他不放,還揚言要送他進監獄。“亨德爾,你真的老了嗎?”纏綿病床上的亨德爾不禁痛苦地自問。歌劇的失敗曾促使他寫了一係列的清唱劇,《以斯帖》、《掃羅》、《參孫》、《以色列人在埃及》、《耶穌複活》、《猶大·馬加比》、《戴包拉》、《基督之愛》、《真理的勝利》,這些代表了歐洲音樂文藝複興的傑作,卻不能複興他的經濟和健康。清唱劇是康塔塔的莊嚴與歌劇的輕鬆這兩者的混合,即用詩歌敘述故事,音樂描寫風景的一種源自聖經的戲劇。亨德爾把清唱劇推向爐火純青的地步,他開始發展一種奇異、新穎、美麗、動人的音樂,並在現代生活快速跳動的脈搏下,成功地再現了古希臘悲劇的憂鬱氣氛。那些聖經中的人物,尤其是基督,那個在馬廄中誕生的嬰兒,那個為了傳播福音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殉道者,曆盡了人間滄桑,他的受難,他的複活,他的點點滴滴的事跡,呈現在亨德爾的腦海裏,突然,《彌賽亞》的主題像閃電劃破了黑夜,節奏鮮明的樂思紛至遝來;創作的靈感令亨德爾精神振奮,同時,他的精力也恢複到令人吃驚的程度,僅僅3個星期,亨德爾最偉大的作品就寫成了。
在他全力投入工作的時候,他的大腦簡直像一部開動的機器,隻有廢寢忘食地創作,而無法令它停止下來。他再一次像年輕人那樣,通宵達旦地創作。當曙光降臨大地,晨雞引吭高歌時,他便停下筆來,煮一杯咖啡,吃一個雞蛋,結束了這頓清貧的早餐後,他又埋頭書案,在早晨的陽光下奮筆疾書。在他完成了《哈利路亞合唱曲》時,他眼中飽含著淚水,對照顧他生活的侄女說:“我想我真的看到了整個天國,看到了上帝。它好像就展現在我的麵前。”《彌賽亞》上演後,上自國王喬治二世,下至普通的市民,都爭著向亨德爾表示自己的敬意。財富,盛名,藝術家們的友誼,編織成一道道炫目的花環,戴在老人的頭上。英國人終於認識到,這個願意成為他們其中一員,並且性情孤獨高傲的老人具有非凡的天才。人們在伏克斯毫爾花園為他立了一座塑像。然而,亨德爾需要的不是這些,他要創作,他要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音樂事業中去。他在著手創作歌劇《費夫塔的女兒》,寫到第二幕的時候,他的視覺忽然模糊起來。他緩慢而吃力地創作著,一直寫了好幾個月,大大違背了他一貫利索快捷的創作習慣。1751年8月30日歌劇寫成了,他拿著放大鏡,把眼睛湊向樂譜,可是,他已看不清樂譜上的音符了。他患了白內障,動了一次手術,可是沒有什麼效果。他悲憤地念著自己的清唱劇《參孫》中的台詞:
全給遮住了,沒有太陽,沒有月亮,
在正午的光照中是一片黑暗的汪洋。
1759年4月14日,亨德爾與世長辭,終年74歲。
亨德爾一生寫了歌劇41部,清唱劇21部,以及大量的管樂器與弦樂器的協奏曲,管風琴協奏曲和奏鳴曲等,作品共計100卷,洋洋壯觀!1933年,巴黎音樂雜誌舉行世界一支最美曲調的“選舉”,票數最多的,就是亨德爾的歌劇《色爾斯》中的《慢板》,這是一首優美絕倫的詠歎調。貝多芬在臨終前,曾指著他所收集的亨德爾的作品說:“這裏蘊藏著真理。”這一恰如其分的評價,表達了一代音樂天驕對另一個音樂大師的真誠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