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可夫斯基(1 / 3)

柴可夫斯基

“啊,這音樂啊!這音樂!把它拿走吧!它就在我的頭腦裏,不讓我睡覺啊!”

一個6歲的孩子,穿著睡衣,趿著拖鞋,雙手揪著耳朵,蒼白的臉頰因興奮而變得通紅,一雙炯炯放光的大眼睛,閃著既快樂又痛苦的光芒,細長細長的眉毛笑非笑、哭非哭地擰著,尖尖的童音吵嚷著:“啊,這音樂;啊!……”

全家的人都被他吵起來了,爸爸和媽媽,哥哥和姐姐,還有女教師芬妮·杜巴赫,大家都圍著他七嘴八舌地問他怎麼回事?媽媽跪在地毯上摟著他,嘴裏哄道:“噢,噢,我親愛的孩子——”可孩子並不能安靜。

芬妮俯下身說:“彼得,我的玻璃人,好孩子可要乖一點喲!”

“老師,您幫我把它拿走吧!把這音樂拿走吧!”

“孩子,音樂隻是一些聲音,它從你的耳朵裏穿過去就消失啦!”

“不,不對,它沒有消失,它總是在我的腦子裏,像一條長長的繩子在我的腦子裏繞來繞去,像一些小錘子,在我的腦子裏敲來敲去。您聽,您聽,這腦子裏充滿了音樂啊!”

這個被音樂弄得睡不著覺的孩子,就是彼得·伊裏奇·柴可夫斯基。

柴可夫斯基,俄羅斯人,1840年5月7日,生於一個家境殷實的礦山技師的家庭。柴可夫斯基,從小對音樂就特別愛好。父親給家裏買來一隻音樂自鳴鍾,小家夥見了,就像見了什麼寶貝似的。隻要快到鍾點,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托著下巴,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等著自鳴鍾敲鍾點時放一段音樂。

柴可夫斯基的母親愛好音樂,喜歡彈鋼琴。小家夥也許受了母親的感染,喜愛坐在琴凳上,像模像樣地跟著母親學鋼琴。後來,竟然能夠即興演奏。一雙靈巧的小手彈著琴鍵,就能把頭腦裏的音樂聲,變成一段和諧優美的旋律。

芬妮老師是柴可夫斯基的家庭女教師,她是一個漂亮活潑的青年姑娘,專門教授柴可夫斯基的哥哥與姐姐的法語。但是,小不點兒的柴可夫斯基硬是擠進去,也要跟芬妮老師學習。起初,芬妮老師就看出柴可夫斯基是認真的,小不點兒居然學得比哥哥姐姐還出色,樂得芬妮老師親熱地稱呼柴可夫斯基:“我的玻璃人兒!”小“玻璃人”柴可夫斯基,6歲時就能流暢地讀法文和德文書籍;7歲時就能用法文寫詩。一隻麻雀被貓逮住了,一朵玫瑰花凋零了,都能逗引出小“玻璃人”的詩情!

“玻璃人”實在敏感得過分。因此不得不十分小心地對待他,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刺傷他。他是一個脆弱的孩子,談不上懲罰他的問題,稍加批評,比如別的孩子毫不在意的一個責備的字眼,他都會記在心中,亦使他感到驚恐不安……他獨自一人時,喜歡彈琴、讀詩或寫詩。瞧,芬妮老師在信中總要提到她的“玻璃人”。

6年時間飛快地過去了,柴可夫斯基長成一個敏感、脆弱、富有想像力的孩子。12歲那年,他被家人帶去看莫紮特的歌劇《唐璜》,這是莫紮特的一部傑作,其劇情與音樂的緊密結合,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劇情是如此複雜,音樂又是如此富有魔力,簡直是棒極了!柴可夫斯基受到極大的震撼。他脆弱的心靈,就像海邊低矮的槿木,剛受到台風與海嘯的侵擾,立即又接受地震、火災與水淹的摔打、搓揉、焚燒和煎熬。真是匪夷所思!男主人公居然是他女友的殺父仇人。“啊!”秘密終於被發現了,女主人公憤怒地迸發出一聲呼叫。這樣的血淋淋的情與仇的場麵,挾帶著巨大痛苦,也撕裂人類高尚而又渺小的心靈……呀,鬼魂的石像居然能夠走動,他在渾身燃燒著的惡魔的陪伴下,前來拜訪活著的人,向他複仇,向他討回血債……可是,這令人毛骨悚然的音樂,痛苦而又甜蜜,仿佛是攪拌了蜜糖的苦藥,完全把狂跳的心兒給粘連住了。

柴可夫斯基事後說:“我恐怖得渾身發抖,我想要呼喊,我想要大哭,我想要呻吟,我幾乎被狂怒的感情毀掉。”經過莫紮特音樂的洗禮,柴可夫斯基暗下決心,要將自己的畢生精力奉獻給音樂事業。

決心啊,理想啊,追求啊,人生的目標啊……誰在青春年少的時候,頭腦中不是火苗般跳動著這些令人激動,令人奮進的字眼呢!可是,下定決心,要去追求,要達到理想,要走向人生的終極目標,又會有多少艱難曲折,這又是年少的朋友們所始料未及的!平凡的人也有過不平凡的念頭,但是,他輕易地就放過了這些金色的意念。而不平凡的人,當他擁有不平凡的念頭時,他就會牢牢地抓住這些金色的意念,並將終生高舉著它,就像高舉著掣天的火炬,讓它奇跡般照亮一個人容易變得混沌平庸的人生!

年少的柴可夫斯基,也擁有一個奇妙的夢幻,一個金色的理想。噢,當一個音樂家,寫出莫紮特那樣驚天動地,感人肺腑的樂曲,這該有多好啊!但是,有了夢幻與理想,並不意味著柴可夫斯基的人生之路,將會就此變得一帆風順、壯麗輝煌。

不,一點也不。就像詩人感歎的那樣:“林中的路有兩條……”柴可夫斯基想走的路還遠著呢,而父親已經將他的人生之路作了最近的安排。小小少年柴可夫斯基,熱愛鋼琴,他已嚐試著作曲,但是,他是如此膽怯,麵對父親的教導,他不敢說一個“不”字。當藝術家是一件冒險的事情,搞音樂更沒有前途,弄不好連肚皮都喂不飽,對父親這些話,柴可夫斯基無可反駁。父親看著兒子一雙驚惶的眼瞳,便拍拍他的肩膀說:“爸爸都給你安排好了,去學法律,畢業後當個法官,這比走音樂家的道路要強得多!”

1859年,柴可夫斯基19歲,他從彼得堡法律學校畢業。同學和教授都認為他是一個平庸的學生。簡直是太平庸了,他那副瘦弱的身影,連同他那副膽怯敏感的麵容,兩者都沒有給人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這些年來,他像躲在地洞中的白鼠,天知道他都幹了些什麼?

當然,他喜歡獨處,喜歡思想,喜歡即興演奏。他在偷偷地學音樂,但是那些給他授課的音樂教師,並不認為他有音樂才華。在法律學院,他也交結了幾個朋友,其中一個後來成了小有名氣的詩人,另一個成了傑出的法律學家。他們都喜愛音樂,除了這點共同的愛好之外,他們的友誼並沒有發展到熱烈的程度。

柴可夫斯基畢業後,在司法部弄了個一等文書的職務。在當時,這要算地位顯赫的美差了。俄國的文官都是一些懶散而又拖遝的人。他們慢悠悠地上班,聊天,看文件,作點文字記錄,或弄份文件報告什麼的,誰也不會太認真地惦記著自己的職責究竟是什麼。和這些文官相比,柴可夫斯基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更甚的倒是,他根本就沒有將工作放在心上。按時上班,按時下班,已叫他夠煩的了,何況,他的心思都撲在寫作上。柴可夫斯基有一種習慣,坐在辦公桌前總是心不在焉地想著什麼。這樣的時候,他就會把放在桌頭的諸如音樂會節目單之類的東西,漫不經心地撕碎,緩緩地遞到嘴裏,像拿口香糖與泡泡糖似地咀嚼著……有一次,他就如此這般將一份官方文件吃掉一部分!可柴可夫斯基發覺後並不吃驚,也沒有誰去追究他竟如此瀆職。

柴可夫斯基在司法部任職期間,惟一的成果即是與出了他的第一首樂曲——《夜半:浪漫曲,女高音或男高音獨唱,鋼琴伴奏》。這是一首意大利風格的音樂作品,於1861年初由作曲家自費印刷,雖經一家“繆斯音樂書店”發行,但不久便被送到廢紙堆裏。

然而,地火在運行,音樂的曇花驟然怒放。盡管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首樂曲並不成功,但它卻感動了柴可夫斯基的父親。柴可夫斯基一直是偷偷摸摸地在搞音樂,在人們麵前,他也不得不半真半假地遮掩自己對音樂的愛好。而現在,他已得到父親的認可。1861年3月,柴可夫斯基給妹妹寫了一封長信,措辭中明顯能看出他的興奮與激動:“吃晚飯時,他們說起我的音樂才能,父親聲稱,我成為一名藝術家還為時不晚。但願確實如此!可是情況是這樣:即便我有某種才能,現在也幾乎不能得到發展。他們已經讓我當了一名官吏,盡管我並不稱職。我正在努力改進工作,在良心驅使下更加注意職責。同時我還要研究和聲學!”在後來給妹妹的信中他又談到:“最近半個月來,我一直為不幸所糾纏,職務上的事——很糟……又及,我已經開始研究和聲學,而且正取得不小的進步。誰知道呢?也許3年之後,你會聽到我的歌劇,唱著我的詠歎調。”

柴可夫斯基對自己的職務已感失望,他確信自己不是做官吏的材料。但是,要揚起新的風帆,全力投入音樂的海洋,他還感到遲疑。我真的有音樂才能嗎?這些年來我是不是太懶散了?我有勇氣扔掉手中現成的飯碗嗎?柴可夫斯基心頭的矛盾異常激烈。走選擇新的人生之路,一時還下不了這個決心。他恨自己,恨自己的骨頭太嫩了,竟不敢毅然承擔這人生的風險。柴可夫斯基21歲了,他再一次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就像一個真正的業餘藝術家那樣,柴可夫斯基已將整個心靈奉獻給了他的音樂繆斯,他和所有的好朋友都斷絕了來往,把全部精力投到和聲練習中。1862年9月,俄羅斯音樂協會辦了一所新的音樂學院,音樂理論家查良巴成為該學院的一名教師,柴可夫斯基跟隨他聽了兩次課,他的靈感和熱情被點燃了,他在日記中寫道:“遲早我要拋棄行政事務而從事音樂工作。是該痛下決心的時候了!一個藝術家,決不能圍著忙碌無為的官場而耽誤自己的青春和才華。”幾經猶豫之後,柴可夫斯基果斷地辭去了他在司法部的職務,從而翻開了人生新的一頁——他開始成為音樂學院管弦樂作曲班的一名學生。

著名鋼琴家魯賓斯坦教授柴可夫斯基的作曲課。一次,他給柴可夫斯基一個主題要他作對位的變奏曲,第二次上課,他拿了200餘首變奏曲來交卷。好家夥!望著這個靦腆瘦長的小青年,魯賓斯坦吃驚地感到“後生可畏”。這該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啊!

26歲那年,柴可夫斯基從音樂學院畢業,經老師魯賓斯坦推薦,被招聘為莫斯科音樂學院和聲學教師,該學院的院長是魯賓斯坦的弟弟尼古拉·魯賓斯坦。尼古拉對哥哥推薦來的柴可夫斯基很是器重,並極力培養這個後起之秀,盡力幫助他上演新作。當時學院的薪金微薄,柴可夫斯基便寄宿在尼古拉家裏,過著清苦的生活。因為沒有錢買衣服,隻好向朋友借了一件舊大衣。窮是窮了一點,但柴可夫斯基覺得:“因為生活有了追求和理想,這才變得充實而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