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拉劇院的經理又來敲門了,他認定威爾第能寫出好作品,他給威爾第送來一部歌劇腳本,威爾第堅決地說:“我不會再寫歌劇了。”為人圓滑的經理看著年輕氣盛的威爾第說:“不一定就要你寫歌劇,你就把它當作一個故事讀一讀吧。”說完,隨手將一本書放在威爾第的書桌上,轉身走了,威爾第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找不到一個舒服的睡覺姿勢,他不耐煩地爬起來,把劇院經理送來的那本書,從桌子上拿起來,煩惱地將它們扔到地上。

書本靜靜地躺在一個角落,敞開的書本上有一行文字飄進了威爾第的視線:“安上滑翔的翅膀去飛躍,去想像。”威爾第像著了魔似的,腦中總是抹不去這行文字,而他的耳邊卻不停地響著一段合唱的聲音:“我的希望,請鼓起金色的翅膀淩空飛翔。”

威爾第和自己耍起了牛脾氣,他越不想去作歌劇,而那段不停地奔湧的合唱,卻在他的耳邊響得愈加悲壯雄邁——我的希望,請鼓起金色的翅膀淩空飛翔——我的希望……真沒有辦法!威爾第不得不撿起地上的書,從頭至尾地看了一遍。這是一個描寫猶太人受迫害的故事,一個描述了災難深重、飽經壓迫的民族的史詩。威爾第的眼前,又仿佛見到了他童年時代所目睹的災難,大片的血,滿地的血,可恨而凶殘的奧地利大兵,燒殺擄虐,無惡不作……這不就是我的災難深重的意大利祖國嗎?她在侵略者的鐵蹄之下,苦苦掙紮。要起來,要奮鬥,要拿起武器,要吹響嘹亮的號角,喚醒每一個同胞,殺向侵略者!劇本中的氣質和精神正好與威爾第的叛逆精神和勇氣一脈相通,威爾第拍案而起,熱血沸騰,他在自己的寓所裏,像一頭關在鐵籠中的憤怒的獅子,團團地奔走著。對,還應該寫一部歌劇,要用音樂,為意大利的自由而奮鬥,要讓那淪於敵手中的民族和人民,抬起頭,挺起胸,英勇地砸破奴隸的枷鎖;要用音樂,將鐵鏈鍛鑄成寶劍。

奇跡出現了,在威爾第情緒最低落的時候,他卻從痛苦的深淵中一躍而起,滿懷激情地振作起來,並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那布科王》的創作。意大利人民感受到了他的這種心情,他們抓住了樂曲中的反抗精神,把威爾第看作他們這個民族的曙光,意大利的先知,偉大的作曲家。他的音樂,成了人民的精神食糧。在歌劇首演之夜,觀眾們也是隨著歌劇的推進而熱血沸騰。第一幕結束的時候,全場觀眾一致起立,歡呼喝彩,掌聲雷動!歌劇中最成功的部分就是猶太俘虜們的一段合唱:“我的希望,請鼓起金色的翅膀淩空飛翔。”這是音樂的召喚,這是戰鬥的號角,這首合唱很快就成了意大利人民愛國主義的歌曲。

就像鳳凰在烈火中得到了新生,威爾第經受了苦難人生的嚴峻考驗,徹底擺脫了孤獨,在振奮人心的音樂中,得到了新生。威爾第一躍成為意大利第一流的作曲家。從此,威爾第名揚四海,歐洲各家劇院為上演威爾第的新劇目相互競爭。威爾第的歌劇以其獨特的風格和動人心弦的魅力,受到聽眾的廣泛歡迎。在勝利的鼓舞下,威爾第揚起創作的風帆,在音符的海洋上高歌猛進。一連串的歌劇新作,便是一連串輝煌的成功。威爾第舉世聞名;威爾第家喻戶曉;威爾第成了意大利人民的驕傲;威爾第的歌劇成了歌劇之鄉的驕傲。

當時的意大利,正處在一個受外來民族壓迫的時代,舉國上下正掀起擺脫奧地利殖民統治的浪潮,年輕的威爾第也積極地投身到這場革命浪潮之中,他在意大利革命者反抗奧地利的一份宣言上,勇敢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反殖民統治的鬥爭中,威爾第譜寫了一些愛國歌曲,以此鼓舞人民的鬥誌,他寫的歌曲《把號角吹響》,歌詞的開頭一句即是:“響起號角,揮舞黑黃色旗幟。”他把譜好的曲子,送給他的朋友,著名的小說家曼佐尼,並且說:“希望在倫巴底平原上,在祖國各地,在炮聲轟隆的伴奏下,讓革命者唱出這首歌曲。”威爾第的愛國歌曲,對意大利人民爭取民主、自由與獨立的鬥爭,起了巨大的推動作用,因此,威爾第獲得了“意大利革命的音樂大師”的稱號。

因為威爾第的歌劇中無時不傾注了愛國熱忱,所以,他的作品在人民中特別容易引起共鳴。觀眾喜歡他的歌劇,他創作的勁頭就更足了。繼《那布科王》之後,8年之中,他創作了13部歌劇:《倫巴底》、《厄爾南尼》、《鄧爾濟拉》、《阿蒂拉》、《麥克白斯》、《海盜》、《列尼亞諾戰役》、《魯易莎·米勒》等等。1844年,威爾第發表了革命歌劇《厄爾南尼》,14個城市同時將它搬上舞台,這部歌劇核心的一幕,即是密謀反叛。威爾第的歌劇成了人們經久不衰的熱門話題。人們喜愛威爾第歌劇的音樂,那悅耳的旋律,都是他們所喜愛哼唱的。每當他的一部新的作品發表,就立即成了舉國關注,歐洲各大劇院轟動的大事。

成功並沒有使威爾第忘乎所以。他隱居在鄉間,把絕大部分時間用在經營自己的農莊上。在聖·阿加塔湖邊,威爾第將自己寓居的小小的農舍,發展成一座豪華的莊園。他熟悉農事,善於經營,他花在農田裏的時間與用於作曲的時間,幾乎是一樣多,他還喜歡到集市去,親自售賣牲畜;他對蓋房子特別感興趣,他像建築師那樣自行設計,又像工匠那樣親自上陣。莊園裏的房子翻蓋了無數次,每次都要花樣翻新。有一次,他正在指揮蓋房子,家裏來了一批貴客,不得已,威爾第隻好脫下工作服,換上體麵的禮服接待客人,午間也隻好在走廊上用膳,在到處擺著家具的空隙間放上桌子,屋簷上還壘著燕窩,燕子飛來飛去,雛燕嘰嘰喳喳,這真叫客人們大開眼界!有趣的是,大家都表現得彬彬有禮,氣質高雅地用著正餐。

威爾第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他的信仰即是追求道德的完美,他以音樂給人們創造精神食糧,對教會與神父,卻抱著淡漠的態度。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個樂善好施的人,對不幸的人特別慷慨,隻要知道誰發生了經濟困難,他都樂於解囊相助,他那寬敞豪華的鄉間莊園,總是經濟比較拮據的朋友們的安身之地。

在聖·阿加塔莊園,幫助他經營管理,與他分擔生活憂愁的,還有他忠心耿耿的朋友,女歌唱家朱塞平娜。直到1859年,他們生活在一起的17年之後,他們才決定結婚。威爾第不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人,他的性格和他的音樂一樣,熱情奔放,不願為世俗所約束。他在一封信中,對一個誤解了自己的朋友說:“……我的習慣是不幹涉他人,我也希望別人不要幹涉我……我家裏住著一位女士,她自由、獨立,和我一樣喜愛鄉間生活……我們的關係是我們自己的事……”朱塞平娜與威爾第的關係是真誠而友好的,當威爾第為了歌劇排演的事與她短暫別離的時候,他感到非常痛苦,這時,朱塞平娜就不停地給他寫信,親切地稱他為“我的強盜”。在一封信中,她寫道:“我們互相依存,懷著憐憫的心情觀看人類的木偶,他們四處奔走,上躥下跳,明爭暗鬥——都試圖爬上社會這一大舞台的頂座。隻要上帝允許我們健康地生存,我們單純、樸實的願望和快樂會給我們帶來幸福和安慰,直到我們晚年也會如此。”在另一封給她女友的信中,朱塞平娜寫道:“威爾第是個高尚的人,願上帝賜給他許多幸福的歲月!……是他給了我精神食糧。”也許這正是命運對他加倍報償。盡管威爾第常常感到:“我的心情總是憂鬱的,甚至直到結束我厭惡的一生時,都會一直如此。”但是,總的來說,他是幸福而快樂的,生活也應該是美好的。威爾第自己說,在36歲到40歲期間“是創作的時代”。他努力工作,拚命地討價還價,渴望同劇院合作,而朱塞平娜則是他最忠實的朋友和安全的港口。威爾第不是脫離現實的夢想家,在朱塞平娜的引導下,他立足穩固,並學會了把天才變成現金的實用藝術。在別人請他創作《倫巴底人》的時候,他問朱塞平娜應該要多少稿酬,她建議作曲家,既不要開價太少,也不要太過分了。他采納了朱塞平娜的意見,拿到了相當於1500美元的報酬。從那時起,他歌劇的報酬逐步升價,一直上到數萬元的高額。在世界音樂史中,威爾第是個罕見的大天才,也是靠自己的天才,變成罕見的大富翁的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