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勸世橋(1 / 1)

大別山區有條黑沙河,途經新集地城附近,有一座石頭橋,是解放後修建的,官名“便民橋”。橋的前身也是一座石頭橋,不過橋麵很窄,且很破爛,叫“勸世橋”。所以,當地群眾不改前稱,仍稱之為“勸世橋”。

相傳某朝某代,河岸邊住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窮漢,叫餘三,地無一壟,身無分文,隻有一間破草屋。春天,他準時到地主田百鬥家去打長工,賺個口糧度時光;冬天時,沒了活兒,隻好待在自己那間破草房裏,眼望著門前的黑沙河發呆。三十多個春秋一晃而過,貧窮而單身,一生命運似乎注定了。隻是日子太無聊了,忙慣了的手腳也無處可擱,總想找個事兒幹幹。

那天,他突然看見一個過河人,扒掉鞋襪,飛速躍過河床,濺起水花一路,腳板凍得通紅。他靈機一動,便開始背人過河。

從早上到晚上,隻要有人過河,他絕不怠慢,而且從不要報酬。

於是餘三從此美名遠揚,家喻戶曉。

一天,白雪鋪地,日近黃昏時,凍得手腳麻木的餘三一眼瞥見一位頭如蓬草、滿臉汙垢的老太婆蹣跚著要過河。餘三飛速跑過去,將老人背在背上。

“我太髒了。”老太婆說。

“你髒,我也不幹淨呀。窮人哪講究這個?”

“我是一個叫花子,你怎麼也背?”

“貧富不分。”

“你不怕冷?”

“反正也凍慣了。”

“你要多少錢呢?”

“分文不取。”

老太婆感慨了一聲。過了河,在餘三默要回去的時候,老太婆突然叫住了他:“慢著。我有一塊東西,請代為保存;如果三天我不來取,就歸你了。”

原來是一塊土坷垃。餘三接了,笑起來:窮人家,窮得連這種東西也值錢啊。驀然,他覺出土坷垃的分量有點不同,便迅速回轉身來,隻見白雪蒼茫一片,哪有老太婆的影子?他將土坷垃朝地下一摔,頓時那東西變成了一塊閃閃發光的金子。

“啊!”餘三歎了一聲。

他明白了,這是神仙賞給自己的,是對自己善舉的報償。餘三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首先請人蓋了一套漂亮的大四合院,然後購買了成百上千畝的良田。一時間,他擠垮了地主田百鬥,成了附近首富。

有了無數的家產,自然也就娶上了絕色的媳婦,買了丫環,有了管家和長工。

每年,他把田地租出去,三七分成取息,請來賬房先生管賬目,請來管家替他收租收賬,請來長工和短工替他幹家務活兒。

一時間,窮得不名一文的餘三成了“餘大掌櫃”“餘大東家”。

他常年住在深深的庭院盡處,養尊處優,慢慢也發福了,身穿長袍馬褂,出門多坐轎子。

他整天忙於盤算他的收支預算,享受天倫之樂,同社會名流交往。而眾多的老百姓則卑躬屈膝地向他交錢納糧,喊他“餘老爺”。

時光匆匆而過,轉眼又是一年深冬,又一場大雪鋪天蓋地而來。雪停時分,景色無限,被滿爐炭火熏得如夢如癡的餘大掌櫃,興致乍起,邁步走出庭院。霎時,琉璃世界白雪紅梅,眼底是一派旖旎風光。好多年沒體驗過冬雪的寒冷了,好多年沒有蹚過眼前的黑沙河了。

他一邊優哉遊哉地背著手漫步,一邊陶醉於自己今日的發達,感慨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那句老話。

這時,他忽然瞥見冰雪籠罩的黑沙河河邊上有一個衣衫襤褸、光頭赤腳的老頭兒,正在過河。老頭兒站在河的中間,哀聲呼叫道:“凍殺老漢了!凍殺老漢了!哪位好心的人啊,快來背我過河吧。”

那令人心痛的呼叫,急切傳來,喚醒了餘三那塵封了多年的記憶。他急忙回身喊:“王煙屎!王煙屎!”

王煙屎是他的長工。喊了幾聲,未見答應,才知冬閑時王煙屎被辭退了。幹脆自己脫腳吧。可是剛剛解開棉鞋扣,就有一股刀風刺進來,令他哆嗦了一下。太冷了!太冷了!他急忙又扣上。

“快救老漢啊!不然就跌進河裏了。”

那呼聲依然不絕於耳。餘三心一橫,捂起了耳朵,撒腿就往回跑,口裏說:“老頭兒,顧不上你了,還是靠你自己吧。”

就在此刻,背後傳來一聲牛也似的哀歎聲。餘三吃了一驚,回頭一看,河裏哪裏有什麼人影?餘三“啊”了一聲,駭得天旋地轉,頓時倒地不省人事。

餘三死後,其家人遵其遺囑變賣田產,傾其所有在黑沙河上建造了一座石橋,名為“勸世橋”,時刻提醒著那些為富不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