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電影(1 / 3)

前言 “文革”電影

在1966年爆發了“文化大革命”,許多影片被宣布為毒草,禁止上映,許多電影藝術家、技術家、事業家受到殘酷迫害。電影界百花凋零、萬馬齊喑,成了一片荒蕪的沙漠。

秋風蕭瑟——“文革”時期的電影

(1966—1976)

中國電影發展到“文化大革命”時期,出現了嚴重的停滯和倒退。電影家被打倒,電影廠被關閉。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中國影壇顯現出令人窒悶的空白。後來雖然恢複了生產,但是在“根本任務”論、“三突出”論等嚴重框範下,影壇又成為“樣板戲”電影和陰謀電影的天下,現實主義電影隻能曲折地伸展。總之,10年動亂給中國電影事業造成了極大的損失。電影作為“文革”的重災區,早在1964年前後就受到極“左”思潮的強烈衝擊。新中國前17年攝製的一大批優秀的影片,就遭到打著“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幌子的陰謀家的野蠻批判。待到1966年2月,江青勾結林彪炮製《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胡說新中國成立以來,包括電影在內的文藝界“被一條與毛澤東思想相對立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黑線專了我們的政”,這時期的文藝是“資產階級文藝思想、現代修正主義的文藝思想和所謂30年代的文藝的結合”。他們揮舞所謂理論黑、作品黑、隊伍黑的“黑棒”橫掃亂打。於是,新中國前17年攝製的650多部故事片被誣蔑為“毒草叢生”;30年代以來的左翼電影和進步電影紛紛被打入冷宮;更有甚者,他們還掐斷了中國電影界與國外的交流,企圖在封閉禁錮中建立他們封建式的電影王國。他們以種種卑劣的手段,否定了中國電影的光輝曆史和巨大成就。與此俱來的,就是一大批電影藝術家在他們所編造的種種罪名下,遭受了殘酷的迫害和打擊。蔡楚生、鄭君裏、應雲衛、上官雲珠等著名電影家被迫害致死。這是中國電影史上最悲哀的一章。

中國電影界萬馬齊喑。過去的優秀影片不準放映,新片的攝製被迫停止,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中國觀眾隻能看到《地道戰》、《地雷戰》和《南征北戰》3部影片,觀眾戲稱為“三戰”片。其中《南征北戰》由上影1952年出品(編劇沈西蒙、沈默君、顧寶璋,導演成蔭、湯曉丹,主演陳戈、馮喆),是在中國電影院裏放映次數最多的一部影片。作為中國第一部史詩風格的戰爭片,《南征北戰》雖然以黑白普通銀幕的方式出現,但它場麵宏大,敵我雙方人物眾多,從而全景式地展現了解放戰爭中的一幕,精彩異常,頗受觀眾青睞,多年放映經久不衰,成為老電影中的經典作品之一。由於它廣泛的影響力,“文革”後期的1974年,曾由北影重新拍攝了彩色寬銀幕版本,但由於是按原作“照搬”,故其效果難與老版相比。《地道戰》(1965年出品,編劇任旭東、潘雲山、王俊益、徐國騰,導演任旭東,主演朱龍廣)和《地雷戰》(1962年出品,編劇柳其輝、屈鴻超、陳廣生,導演唐英奇、徐達、吳健海,主演白大鈞)本是八一廠拍攝的“教學片”,但其完全采用故事片的形式,成功地再現了抗日戰爭中民兵的兩種作戰方式,場麵生動,情節誘人,吸引了一大批影迷反複觀看,獲得了空前的效果,從而躋身於中國電影史上難以替代的位置。

“老三戰”之外,還有幾部外國影片,它們是前蘇聯的《列寧在十月》、《列寧在1918》,阿爾巴尼亞的《寧死不屈》,越南的《琛姑娘的森林》,朝鮮的《賣花姑娘》、《摘蘋果的時候》。其中,以朝鮮故事片《賣花姑娘》影響最大。這部影片講一個貧苦人家的女兒,以賣花為生,卻被凶惡的地主害得雙目失明。賣花姑娘的淒慘遭遇,讓無數的中國觀眾淚灑衣襟。

江青等人“砸爛”中國電影界,使中國影壇從1966年起出現了4年的“空白”。從1970年開始,他們陸續地把“樣板戲”從舞台搬上銀幕,先後拍攝了《智取威虎山》、《紅燈記》、《沙家浜》、《海港》、《紅色娘子軍》、《白毛女》等,此後,他們就把觀看、學習“樣板戲”電影作為重要的政治任務,並開動所有的輿論工具反複進行宣傳,從而在中國電影發展史上,形成“八億人民八個戲”的畸形的電影文化現象。

此外,那時的新聞紀錄片堪稱豐產、高產。《毛主席接見百萬革命群眾》拍得比新中國的任何一部電影都要氣勢宏大,震撼人心。另外,像“毛主席暢遊長江”、“紅衛兵小將彙報演出”、“工農業戰線捷報頻傳”、“革命群眾大遊行”等等,都成為紀錄片“記錄”的內容。

“四人幫”在電影界的法西斯專政引起電影界和全國人民的強烈不滿,也引起黨和國家領導人的關注。由於毛澤東、周恩來的關懷與積極建議,才使得中國電影的發展在黑暗中出現生機。全國各電影製片廠借此春風陸續恢複生產,停頓達7年之久的故事影片的創作與攝製才又逐漸走上軌道。

然而,中國電影的恢複與發展仍處在異常艱難的境地。從1973年到1976年,整個中國影壇生產的故事片隻有76部,如《豔陽天》、《青鬆嶺》、《火紅的年代》、《第二個春天》等。這些影片大部分是配合現實政治需要的“主題先行”,著重表現所謂階級鬥爭和路線鬥爭,“高、大、全”的英雄人物和小醜化的階級敵人,藝術上表現出公式化、概念化的傾向。盡管如此,這些影片的出現在某種程度上還是給觀眾帶來了一定的滿足。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老電影翻拍新版,許多老電影被重新拍攝。除前麵提到的《南征北戰》外,尚有10餘部,如長影1965年出品的《青鬆嶺》,是一部政策性極強的影片。有意思的是,作為“十七年電影”中最後一批作品中的一員,《青鬆嶺》又成為“文革”開始後恢複拍攝故事片的第一批選題之一,於1973年重拍,引起轟動。《渡江偵察記》和《平原遊擊隊》則是觀眾耳熟能詳的幾部驚險樣式老電影中最具代表性的兩部作品,由上影、長影分別於1954年、1955年出品。兩片於1974年同時重拍。重拍片中最為失敗的當屬《萬水千山》和《雷鋒》。兩片原版分別拍攝於1959年和1964年,均由八一廠出品。前者(與北影合作)以彩色寬銀幕的形式,從一個側麵反映了震驚中外的紅軍“長征”這一主題;後者雖為黑白片,但真實而感人地記述了偉大的共產主義戰士雷鋒光輝的一生。可以說,兩片的原版已經不錯,但於1977年和1979年兩片分別重拍。重拍的《萬水千山》改為普通銀幕,雖將篇幅拉長為上下集,但質量無法與老版相比;而《雷鋒》重拍後更名《雷鋒之歌》,雖采用彩色片,並加上新時期的外景場麵,但其效果與老版《雷鋒》無法相提並論。盡管老片重拍屢屢失利,但從一個側麵反映出老電影的深入人心。另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是,“文革”中產生的赫赫有名的“樣板戲”竟大多脫胎於老電影,如京劇《智取威虎山》、《紅燈記》,便先有老電影《林海雪原》、《自有後來人》;舞劇《紅色娘子軍》、《白毛女》也有同名老電影;而京劇《平原作戰》則有老電影《平原遊擊隊》。老電影能夠“衍生”出“樣板戲”,是老電影的又一魅力所在。(注:老電影特指“十七年”時期曾經拍攝過的電影。)

值得慶幸的是,即便是在黑雲壓城的嚴酷時期,正直的電影家仍在進行著勇敢的藝術探索。長影的《創業》、北影的《海霞》、八一廠的《閃閃的紅星》、上影的《難忘的戰鬥》等,盡管還都程度不同地帶有那個特定時代的印痕,但是,它們力圖突破“根本任務”論、“三突出”論等的束縛,追求生活的真實反映,代表著中國電影現實主義傳統的曲折發展,給當時窒悶的影壇帶來生機和希望。

不過,現實鬥爭的尖銳複雜仍然嚴重羈絆著電影的發展。1975年前後,“四人幫”在四屆人大會議上奪權陰謀破產後,很不甘心,他們迫不及待地炮製包括電影在內的陰謀文藝,又要發起一輪“主動攻擊”。江青向當時的文化部長於會泳下達命令:“要寫同走資派鬥的電影,這是階級的要求,時代的要求,這是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於會泳的文化部緊鑼密鼓,落實“寫與走資派鬥爭”作品的規劃,對“寫與走資派鬥爭”的作品,從主題、情節、人物、意義等各個方麵進行了詳細的闡述,他一再強調:“寫走資派級別要高,不一定寫一個廠長、一個公社書記,要寫省委第一書記,國務院的部長,也可以寫副總理,還可以寫軍內的走資派。”於是,在1975年下半年和1976年上半年,上影廠攝製的《春苗》、《歡騰的小涼河》、《千秋業》、《盛大節日》和北影廠攝製的《決裂》、《反擊》等影片紛紛出籠。在這些陰謀電影中,他們一方麵為“四人幫”及其狐群狗黨樹碑立傳,另一方麵又肆意攻擊汙蔑黨的老幹部是“死不悔改的走資派”。這些影片是“典型的強權政治強奸電影藝術而產生的怪胎。……已經沒有絲毫藝術的氣息,而成為赤裸裸的陰謀政治的工具和犧牲品”。

回顧一下“文革”電影(1966—1976),我們會獲得一種這樣的感覺,在1949年以後對各種電影風格的探索被不斷壓製以後,中國電影從“戲”到“影戲”的發展居然獲得了一個以拍攝京劇樣板戲而誕生的“‘文革’樣板戲電影”的“奇異終點”,在“‘文革’樣板戲電影”的誕生過程中,有著“戲”和“影戲”觀念的深層桎梏,同時充溢著江青這位電影資深者在觀看大量內參電影後的隨想精神,以及江青個人對電影到對電影中“人”的“審美”趣味,以及大量優秀電影工作者對這種最高指示的實踐。這些集中體現在“三突出”的電影敘事/鏡頭語言體係:“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麵人物,在正麵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以及“敵遠我近、敵俯我仰、敵暗我明、敵冷我暖”的修辭法則。1970年10月1日第一部樣板電影《智取威虎山》(謝鐵驪導演)在整個劇組幾年的攻關下終於在全國公映。在以後出現的“文革”故事電影中依舊保留著這些創作的戒律,形成了高度形式化的風格,比如《閃閃的紅星》(1974,李俊、李昂導演)、《春苗》(1975,謝晉、顏碧麗、梁廷鐸導演)和《反擊》(1966,李文化導演)。於是在這種“三突出”的戒律指導下,“文革”電影給我們一個絕對自我圓滿的“假麵”的戲劇性“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