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慘案後,日方談判代表向中方提供了證人證詞。那男人不知道永安發生的事,為了顧全性命替日本人作證,承認大和洋行事件是永安鎮喬姓所為,並交代了全過程。永安的喬姓已死亡殆盡,中方想利用永安慘案相駁斥,卻沒有出麵指證他們的人。日方要求將匪首向民交與日方,賠償三百萬大洋。中方隻同意在江蘇省內通緝向民,不答應賠償要求。日方以增加租界兵力相要挾,談判陷入了停頓。
上海各大報紙開始爭相披露永安慘案,有意暗示某國憲兵隊所為,吵得沸沸揚揚。又有小道消息:中國方麵邀請英國破案專家來華偵破永安慘案,相信不久就會真相大白。此時中方代表立場強硬起來。日本人有些坐不住了,不斷降低賠償要求,最後以通緝向民,賠償四十萬大洋達成了協議。
通緝令由北洋政府下發到江蘇省。江蘇省府江寧已經恢複了舊名南京,武昌起義不久孫中山宣告“中華民國”成立,就任臨時大總統,定都就在南京。然而不久他就把總統寶座交與了袁世凱,袁世凱不肯到南京繼任,堅持在北京就職,國都又改為北京。現在的江蘇省督軍是袁世凱的手下大將馮國璋。通緝的公文到達了南京,秘書將它交到秘書長何萬春手中。何萬春見是下發的通緝令,還有一張照片,明白了裏邊的內容,叫進一個排長,“把這件東西直接貼到玄武門旁邊。”
排長將它貼到了玄武門旁。十六開的一張紙綴著張四寸相片。從旁邊經過的人如果不注意就發現不到,哪能引起圍觀?東鄉等人考慮通緝令已經到了南京,卻見不到江蘇有任何舉動,派小野跑到南京問罪。這時馮國璋有事去了天津,接待他的是何萬春,小野開口就問:“北洋政府已經承諾在江蘇全省內通緝向民,你們為什麼不聽?”何萬春慢條斯理地說:“我們已經通緝了。”小野說:“到現在隻看到在南京玄武門上有一張通緝告示,其他的措施你們一點也沒有,下麵各府縣根本沒有接到有關文件?!”何萬春依舊是那個樣子,反問道:“已經貼了通緝告示,怎麼還說一點措施也沒有呢?照你的意思我該怎麼做?”小野被這輕蔑式的語言氣得發抖,“你……你……你把我當成幾歲小孩子了!你會付出代價的!如果在上海租界裏有人對我這樣說話,我會割掉他的舌頭!”
身後傳來了渾厚而震魄的聲音:“有理講理,沒理請出去!從哪兒來個混賬東西,在我的一畝三分地上叫嚷著要割誰的舌頭?”小野急忙回過頭,見進來一個魁梧的軍人。還沒有看清他的麵部,兩眼同一雙毒刺般的目光相遇,心裏一陣發虛。那人大方地坐到了沙發上。小野見他不但目光嚇人,端正的五官,軒昂的身軀也蘊涵著威嚴,充滿了精力。他看著小野說:“叫人家白給你幹活,還出言不遜,這是你們日本外交家的風範,對嗎?”
小野見他是陸軍上將軍階,問道:“你是誰,是馮督軍嗎?”何萬春說:“馮督軍已經去了天津,說不定有一天還能當上大總統呢!這位是代督軍李暉。”小野鎮靜地點點頭:“我明白了,是清末任江蘇陸軍提督的。”李暉說:“你們隻死了幾個人,燒了幾間屋子,就得到了四十萬的賠償,竟然還沒滿足?我知道你們的心理。這樣吧,你分一半的錢給我,我親自動用軍隊,把無錫、蘇州兩府搜個遍,一定把人給你找到。”小野覺得剛才丟失了日本外交官的麵子,現在見他竟然在要挾自己,輕蔑地說:“在談判桌上答應的事,就隻有認真兌現!想要我的錢,告訴你,我的錢可以扔到水裏也不會給你,因為給了你會有損大日本帝國的尊嚴!”
李暉並不氣惱,“日本人的尊嚴?去年我扣押了幾個日本人,你們領事館出麵,私下給了我五萬,叫我不要聲張,把人交給你們,現在在我麵前這件事你敢否定嗎?”如炬般的目光嘲弄地盯在小野的臉上。小野既難堪又憤怒,不敢和他的目光相視。李暉接著說:“你們可以保持尊嚴,要我把事情公開,把那幾個人活埋了好了,什麼尊嚴,我看是和狗屁同樣的價錢!”說完屋裏的人都笑了。小野一時氣急敗壞,卻又無計可施,“你們……你們抓不到向民,要知道後果,我絕不會罷休的!”說完氣急敗壞地走了。
回到領事館,小野如實向東鄉做了彙告。東鄉怪罪他太高傲了,“你不應該和李暉鬧僵,我們要的是向民。現在已經證實他不僅是兩次事件的領導者,而且還做過使帝國喪失更大利益的事!想他剛剛二十歲,就已經是個很危險的人物了,現在不除掉,以後會成為更加可怕的敵人。李暉要出價錢,你可以跟他談,隻要他肯把價錢壓到合適的地步,就能答應。”小野說:“通緝向民是他們在談判桌上答應的,是他們的承諾,為什麼還要給他錢呢?”東鄉將一封信交給他,“這是從外務省轉來的,是樞秘院一位要員的親筆。”小野看過後異常震驚,“原來他比我們估計的還要可怕!”東鄉說:“對於他不能拘泥於常規措施,必要時要不惜任何代價。”
小野更加慚愧。東鄉說:“現在李暉已經不能再利用了,我想到了一張王牌,他是我們在這一地區要重點扶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