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章八(1 / 1)

“江貴人,這邊請。”前方的小太監引路道,“過了這處梅園就是拂露宮了。”

極目望去,這片林子遍植白梅,傲立枝頭,欺霜勝雪。隱隱可見花枝錯橫間低矮的宮牆高聳的梁簷,也是淺淡幾筆。白色的盡頭交雜著紅色,便是白梅前頭的紅梅。

入得拂露宮,張姣迎了進來:“瞧,貴客到了。”江芷蘭麵對一屋子的鶯鶯燕燕,慌忙向四周行禮,旁人也都還過禮。張姣笑說:“都是我的好姐妹才到這裏聚聚,你們也太拘謹了。”邊說邊將江芷蘭推到一個閨秀麵前,“這就是我二妹妹,今兒終於讓你們見著麵了。”

但見這位閨秀圓圓小小的一張臉,煙眉,瓊鼻,丹鳳眼,偏一笑彎成兩彎銀月,倒與張姣幾分相似。江芷蘭率先向她施禮:“張二小姐。”張二小姐張姍笑著點點頭:“江貴人無須多禮,宮苑禁地,倒是我們失禮了。早聞姐姐說江貴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善作詩,我們才特請貴人討教一番。”江芷蘭說:“豈敢,是我這小小的貴人借了太子妃的福才能和諸位相識。”

這句話倒是中肯。其實在場的無論是世家女還是王妃、世子妃,無一不是出身高門大戶,一個小小的貴人,就算得寵也不必放在眼裏。如今正逢皇後誕辰,覲見慶賀,她們恪守臣子本分,不敢四處亂走,與宮妃相交。若不是太子妃做主,這兩波毫不相幹的人是怎麼也見不著麵。

個個都是人上人,詩詞歌賦上的造詣又怎會不高,唯有江芷蘭的詩勝在清麗,張姍的賦多些華美。氣氛正濃時,有個小宮娥進得殿內,向張姣耳語幾句。張姣滿麵通紅道:“你們玩著,我先去了。”

晉陽王妃與張姣相交甚好,打趣道:“必是太子一連半天不見姣妹妹,思念地慌吧。”張姣啐了她一口,道:“看我以後收拾你。”眾人不由大笑起來。江芷蘭處在萬花中,雖也笑著,心裏卻不禁一陣陣發寒,除了張姣,這些權貴之女又有哪個將她看成一個人,不若是個逗趣的物件罷了。

本就是為了不拂太子妃的臉麵,如今張姣走了自己一個品階低下的宮妃繼續留下去未免不倫不類,便隨意找了個借口告退。沒有人理睬她,都自顧自說著話,江芷蘭苦笑著向她們福了福,抬頭瞧見唯有案後的張姍頷首示意。

江芷蘭輕輕地走在梅園小徑中,已是三月早春的天氣,不知為何天上稀稀拉拉又開始撕棉扯絮,飄起一場小雪。朵朵白梅在飄雪中更顯剔透玲瓏,點點綴在枝頭,顫顫巍巍。

其香不在花,其香不在萼,其香徹骨。

江芷蘭駐足觀賞,歎了一口氣,自己又哪有寒梅這般傲骨。白駒過隙,紅顏易老,此生便已注定荒蕪枯敗在這深深宮禁之中。

綠藻道:“小姐,雪大了,我們快些回吧。”江芷蘭點點頭,主仆剛轉身卻發現前方的亭子裏不知何時竟有一個男人站著定定看著她。這一吃驚可是非同小可。

麵前的男子穿著朝貢蘇綢製的五爪金蟒四團石青袍,外裹熏貂紫絨端罩,腰間明黃絲帶掛著荷包、玉佩等裝飾,金絲編製的頭冠下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暗含鋒利,白玉般的麵容似笑非笑。

正逢皇後誕辰,竟是衝突了宮禁中的外男,如若流傳出去,讓皇上得知,念及這一層,江芷蘭不敢再細想,嚇得花容失色:“綠藻,我們快走吧。”

劉昱見慌忙逃竄的主仆,那女子柔柳扶風般的身姿泠泠生香,幽婉的麵容也仿佛與這滿園的白梅一般蒼白剔透,純澈到透明。方才她賞梅之際,天地間的風雪似乎全部消散,在他心裏隻留下她的一個眼神,一抹歎息。

這便是張家二小姐張姍嗎?竟是一個讓他如此憐惜動心的佳人。

他徘徊在風雪中良久,在女子方才站過的地方摘下那支最近的白梅。“呼”,他吹出一口熱氣,白梅上的雪跡消融,一串水珠滴落於他細長的指尖。有內侍跑過來相告:“二殿下,太子正找你呢。”劉昱不動聲色地將白梅隱藏在寬袖中:“知道了,我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