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篇信息處理涉及處理者注意力的聚焦狀況,而語篇回指的解釋,涉及非句法因素,解釋這些因素比較有名的理論之一,是計算機語言學中比較流行的向心論 CT(centering theory),這是Grosz 和 Sidner 的回指確認語篇連貫理論和Joshi 等人語篇推理研究理論的有機結合(Walker et al.1998;Mitkov 2002),認為在語篇生成或理解的過程中,語言使用者的注意力狀態逐句發生變化,語篇的連貫與處理語篇時發生的注意力切換有關,比如連貫語篇中的注意力改變較不頻繁等。CT主要根據各種語言表達形式與注意力之間的關聯,來確認回指的先行詞語,以找到語篇最為連貫的解釋方案。
Brennan 等人提出的較為經典的CT 模式(Brennan, et al.1987),認為句子包含前瞻中心(forward-looking center)和回望中心(backward-looking center)兩種注意力聚焦概念,即聚焦成分與前句和後句的關聯。前瞻中心根據語篇實體在句中擔任的句法角色的凸顯程度來排列。主語是最凸顯的,所以列第一位,又被稱作為優先中心,在“主語>直接賓語>間接賓語>介詞賓語”的排序中,主語最有可能與後麵一句的回指詞語發生語義關聯。該序列還有一個是回望中心,是當前句和前一句最為凸顯的語篇實體發生語義關係的實體。
中心(注意力)的切換,根據變化的程度分級,有“繼續”(continue)、“保持”(retain)和“轉換”(shift)三種類型。“繼續”指的是回望中心與前句的先行詞語都是優先中心。“保持”指的是與前句先行詞發生關係的回望中心在本句中已不是優先中心。“轉換”指的是回望中心在前句中無先行詞語。還有,如果回望中心和其先行詞語都是優先中心,則為“平穩轉換”(smooth shift),如果回望中心與優先中心不是同一語篇實體,則為“粗糙轉換”(rough shift)。不同的切換類型加上不同的切換方式,導致不同的語篇連貫程度,“繼續”式切換構成的語篇最為連貫,而“粗糙轉換”構成的語篇最不連貫,從而形成切換類型的“繼續>保持>平穩轉換>粗糙轉換”優先選擇序列。
在操作時,該模式對每句話首先設定若幹回指確認的可能,逐句分析前瞻中心、回望中心和優先中心,據此進行切換歸類,然後按照切換類型和方式的優先級別序列,來確認語篇的最佳回指解釋和最佳連貫方案。不難看出,CT 模式的操作比較複雜,每一輪回指解釋,涉及“中心”在若幹“切換”和“轉換”角度上的排列組合,會產生數量較多的操作模式。然而CT 的“主題”(即優先中心)、“注意力”等概念,是促動 Beaver 構思其語篇優選論回指闡釋方案的主要靈感來源,因此比 CT 的操作言簡意賅得多,似乎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效果。不過 Beaver 方案仍忽略了可能存在的準主題,即回望中心與優先中心不是同一語篇實體的現象,故還是遺漏了一些具體問題。
8.3語篇優選論的局限
Beaver (2004)的語篇優選論規定語篇首句的主題為不明確、回指的先行詞隻能在前一句中尋找、一句話隻有一個主題等(見例(1)的分析),這種規定屬於線性分析範疇,一般隻能應付“平穩轉換”型回指解釋,而不能解釋回指詞語與非主題指稱詞語語義同標這種“粗糙轉換”現象,即回指詞語或其先行詞語不是主題以及回指鏈中有其他指稱成分插入的情況。Mitkov(2002),Ariel(1990)等人的研究表明,雖然大部分先行詞都出現在前一句中,但不是所有的情況都是如此 (Mitkov 2002:57)。形式方案雖貌似嚴謹,但理想化程度較高,難免忽視若幹重要的語言細節,因此有其局限性(熊學亮1999:16),如不能有效解釋下麵的語料:
(3)a.I put a pencil in my pocket.b.Because it has a hole, c.it fell out.
(桂詩春 1991:365)
(4)a.The soldiers shot at the women and they fell.
b.The soldiers shot at the women and they missed.(Mitkov 2002:33)
(5)a.The car rolled towards the phone pole and it hit it.
b.The car rolled towards the phone pole and it stopped it.
(Clark & Haviland 1977:77)
(6)George gave Martin an apple.He ate the apple.(Mitkov 2002:88)
(7)圍著沾滿魚鱗的大圍裙的女人,刷刷地抓起幾條魚,往秤上一攤,叫道:“……”端麗趕緊把籃子送過去,那女人正要往籃裏倒魚,忽然停住了:“你的號碼呢?”
(王安憶1996:23)
語篇優選論所選擇的指稱對象是在各句中保持主語主題位置的語篇連貫模式。雖然語篇的確是圍繞某一語篇實體(entity)來逐句添加信息的,但是這種規定過於嚴格,所提供的語料都是非常簡單的或是自編的,而真實的語篇過程往往相當複雜,除了主題概念外,可能還會有副主題,也就是認知凸顯度僅次於主題的語篇指稱對象,故上述數例中回指的先行詞顯然無法用這種線性模式來判斷。
比如,(3b)小句中的主題 it 的回指是有歧義的,有回指 (3a)中 put 的賓語pencil和in的介詞賓語 pocket兩種可能。按照 Beaver (2004)的“主題確認序列”,(3a)句中的動詞賓語 pencil 應該優先於介詞賓語 pocket 而入選充當主題,但這種形式規定與我們的理解和感覺是相悖的。Beaver 的方案同樣也不能令人信服地解釋例(4-7)中的回指事實,原因是例 (7)中的“圍著沾滿魚鱗的大圍裙的女人”與“那女人”以及“”零主語成分所構成的回指鏈中間,插入了“端麗”一詞,這無法用回指線性序列來解釋。
我們認為,語篇的首句不是沒有主題,而應該是起著建立或引入主題的作用。此後的語篇便圍繞著該主題運轉。除了主題,還常會有副主題,即同句中凸顯程度僅次於主題的語篇實體。如例(3a)中的動詞賓語 pencil 和介詞賓語 pocket,就分別可被視為該句中的主題和副主題。而解決(3b)中 it 歧義指的一種方法,就是依賴能刻畫 pencil 和pocket 之間常規關係(stereotypical relation,簡寫成 STEREO)的“容器圖式”(container schema,Lakoff 1987)。常規關係是人腦長期記憶或認知語境中表現為因果關係、層次關係等經驗的固化或圖式化,如果硬要用 Beaver 的語篇優選論來解釋歧義回指現象,一種權宜之計就是在其評選器中加上 STEREO 限製。Mitkov(2002:69-90)指出,LUNAR程序分析法 (Woods et al.1972),Charniak(1972)的理論、Carbonell & Brown(1988)的多策略方案等許多研究回指確認的計算機語言學理論,都將這種常規關係作為回指確認的限製條件之一,因此在語篇優選論的限製部分可以加入STEREO限製項。
加入 STEREO 後,便產生了 AGREE>DISJOINT>STEREO>PRO-TOP>FAM-DEF>COHERE>ALIGN 新限製序列,相關的微調還包括:當前小句中最為凸顯的語篇實體被定義為主題,凸顯程度僅次於主題的語篇實體被定義為副主題,PRO-TOP 可用可及性高的零形式或代詞表示主題,副主題的可及性小於主題,確定主題以符合常規關係為標準。這樣就可以分析 Beaver 方案無法分析的上述 (3-7)語料了。以 (3)為例:
(3)a.Ii put a pencilj in my pocketk.
b.Because itl has a hole,
c.itm fell out.
下表中的√ 表示可能的優選項,表示按常規關係的最終裁決。在 (3b)句中,根據 Beaver 的“主語>動詞賓語>介詞賓語”優選序列,l=j (it→pencil)應成為最優,在l=j 與 STEREO 交界處打上?號,表示的是“下句待查”的意思。因為雖然 pencil 和pocket 都可能有 hole,但 pocket 有 hole 的可能性更高,似乎應更傾向於 l=k (it→pocket)配對,但隻到 (3c)句時才能最終確定,因為掉出來的一般不可能是 pocket 而隻能是 pencil,故在認定 m=j (it→pencil)為最優的同時,前一句中的 l=k (it→pocket)也得到確認。也就是說,由於 it 和 pencil 及 pocket 在語法的性、數等概念方麵相一致,實際回指關係不是光由鄰近距離裁定,而要依賴常規關係來區分,即根據有洞的多半是pocket(副主題)的常識,以 pencil 從 pocket 容器中掉出的常規關係為操作依據,故l=k 和 m=j配對,因違反限製的數量最少且等級最低而成為最優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