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卡夫卡 菲利斯(51)(1 / 1)

不久,卡夫卡把藍色八開稿本中十二篇新寫的小說寄給了馬丁布貝爾,看能否在後者主編的支持猶太複國主義的雜誌《猶太人》上發表。他告訴布貝爾,這些小說最終將合成一本書出版,總稱為《責任》(1919年這本合集出版時改名為《鄉村醫生》)。布貝爾挑選了兩篇"動物小說":《豺狼和阿拉伯人》(Jackals and Arabs)以及《致某科學院的報告》(A Report to an Academy),卡夫卡提出說不要把這些小說看成"寓言故事"來對待,這兩篇小說於當年秋天發表在《猶太人》雜誌上。卡夫卡的情緒相當好,對源源不斷湧出的新作品甚為滿意。7月,卡夫卡給庫爾特沃爾夫寄了十三篇新作,盡管他說它們"離我理想的作品還差一大截",但沃爾夫非常喜歡,稱讚了這些作品,卡夫卡說他計劃在戰後結婚並遷居柏林,這意味著他將不能像以往一樣對版稅淡然處之。他甚至要求沃爾夫再次保證戰後還會出版他的作品。沃爾夫立即回信做出了保證。

也是在這年7月,菲利斯來到了布拉格,這對戀人第二次正式訂婚了。似乎五年來的痛苦掙紮終於取得了幸福的結果。這對未婚夫婦先去了布達佩斯,又去了阿拉德看望菲利斯的妹妹。然後卡夫卡取道維也納,返回了布拉格。他計劃9月初去波希米亞西北部的曲勞看望奧特拉,並在那裏住上十天,艾莉的丈夫卡爾赫爾曼在曲勞有一個農莊,他參軍離開後,奧特拉在4月去了曲勞代他經營。曲勞之所以吸引奧特拉,是因為那裏遠離布拉格和她的父母。在布拉格時,她不願意經營店鋪,常常和父母尤其是父親爭吵。在這種爭吵當中,卡夫卡當然是站在奧特拉這一邊的,他們倆比以前更為親密了。毫無疑問,卡夫卡很想和妹妹一起在鄉下生活幾天。但是,在他的計劃付諸實施之前,1917年8月9日和10日,災難敲響了他的房門。

卡夫卡似乎沒有立刻把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第一個獲悉此事的是奧特拉,但就連她也是在幾個星期後才知道的,因為卡夫卡知道她當時正在忙著收獲,不想給她幹擾。8月29日,他在給她的信裏坦率地說:"大約三周前,我在一天晚上咳血了。淩晨四點鍾左右,我醒了,覺得嘴裏的唾液多得奇怪,我就吐了出來,然後點燈一看,奇怪,是一灘血"。他從這時起開始吐血,鮮血從喉嚨裏噴湧而出,似乎會一直流下去。他從床上爬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走到窗前,向外看看,然後又走回來,直到最後不流血了,他才上床睡覺,很長時間以來從未睡得那麼香。第二天清晨,魯岑卡進來後吃了一驚,用捷克語大喊:"博士先生,您不會活多久了!"他和往常一樣先去了辦公室,然後才去看病,米爾施泰因大夫診斷為感冒引起的支氣管炎,給他開了三瓶藥。卡夫卡懷疑醫生的診斷有誤,沒有遵照醫囑服藥(卡夫卡很少感冒,而且當時正值盛夏,不過他的公寓的確"寒冷、陳舊,散發著惡濁的氣味"),醫生排除了他患有肺結核的可能性("大城市的所有居民都患有結核病……你隻要注射結核菌素,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卡夫卡正確地意識到自己患了肺結核,但這不是一般的肺結核。事實上他把這看成了五年來為婚姻而痛苦鬥爭的頂點。"這是強加在我身上,或者說委托於我的最偉大的鬥爭,也是一場勝利(比如它可以以婚姻的形式體現出來;菲利斯可能是這場戰爭中惟一的良好原則的代表),我是說,這是一場以鮮血為代價的、可以忍受的勝利,在我個人的世界史上將會留下一點拿破侖式的東西。然而現在看起來,用這種方法我會輸掉這場鬥爭"。自從咳血以後,卡夫卡身體上直接的變化是他不再失眠、發燒、頭痛,每天夜裏都睡得很好。這仿佛是在經曆一場劇烈的衝突之後,戰場上籠罩了一種可怕的寂靜。在給奧特拉的信中,卡夫卡把肺結核說成是一種"精神上的病"。

卡夫卡首先放棄了舍恩博爾恩宮堡的公寓。9月初,他離開那裏("仿佛快要不久於人世一樣"),回到了父母(他還沒有把自己的病情告訴他們)的公寓,睡在奧特拉原來的房間裏,這個房間挨著盥洗室,能聽到嘩嘩的潑水聲和衝刷抽水馬桶的聲音。9月3日,他去看了米爾施泰因大夫,後者建議他多吃東西,呼吸新鮮空氣,晚上在兩肩貼敷布,每月做一次複查,並決定暫時還不給他注射結核菌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