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寫幾個字送瑞雪女士吧”。因為張師母告訴過我,張樂平雙手顫抖,已經一年多無法作畫,我隻好建議他寫字。於是,鋪好了宣紙,他凝神思索,猶豫道:“唉,寫什麼話好呢?得了,得了,還是畫個三毛送她呢!”
一聽說畫三毛送她,馬瑞雪喜出望外。大抵是在醫院裏靜養了一年多,何況又值他剛剛回家,簡直像奇跡一般,張樂平的手沒有抖!他的大筆揮了幾下,一個可愛的三毛便出現在宣紙上!張師母連連說:“馬小姐,你的運氣真好!”
張樂平畫完一張,餘興未盡,對我說:“再畫一張送你!”有趣的是,畫這張三毛時,他多畫了一條紅領巾。他說:“馬小姐的‘三毛’要到台灣去,所以不戴紅領巾!”他的話,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當我和馬瑞雪坐車前往我家時,馬瑞雪像捧寶貝似的捧著那幅三毛。她說:“這是我回大陸的‘重大收獲’!我一定把這幅畫帶到台灣,讓他們欣賞欣賞張老的新作。”
1989年,張樂平先生成為台灣報紙上的“新聞人物”——因為他的“女兒”、著名台灣女作家三毛飛渡海峽,前來上海,拜謁張老。她稱張樂平為“爸爸”,因為張樂平創造了三毛這一享譽全國的藝術形象,而她正是看了《三毛流浪記》,便以“三毛”為筆名。台灣的三毛在上海“爸爸”家住了四天,頓時成了海峽兩岸新聞媒介的熱門話題。
1989年8月中旬,台灣的“大陸兒童文學研究會”會長林煥彰先生率代表團來到上海,他極想一晤“三毛爸爸”,托我代向張老致意。我隨即給張樂平掛了電話。盡管他正在病中,平日不會客,考慮到客自台灣來,況且又是專門研究大陸兒童文學的,也就答應了。他在電話中說:“今天別來,最好明天來。已經好多天沒刮胡子,要趕緊刮一刮。我的妻子也病了,家裏亂七八糟,得收拾一下……”
為了不要過分驚擾病中的老人,翌日,我隻陪著林煥彰先生一人前往張寓拜訪。一上樓,張樂平衣衫整潔,早已坐在那裏等待台灣客人。他看上去精神還很不錯,隻是因患帕金森綜合症,手抖得厲害,雙腳行動也不便,步履蹣跚。他在畫室裏接待客人,拿出一盆紫色的葡萄,說出內中的特殊含義:“葡萄團團圓圓,甜甜蜜蜜,請吃吧!”
張樂平已80高齡。為了醫治帕金森綜合症,在醫院裏住了整整兩年。
他走向畫案,在一張寬大的藤椅上坐下,拿起了毛筆,對林煥章先生說:“很抱歉,我隻能給你簽名留念,沒辦法畫三毛送你!”
林先生趁他握筆時,給他拍照。這時,他趕緊把畫案上的一堆瓶子推開。林先生以為那是畫畫的顏料瓶子,說放在桌上不礙事。張樂平卻搖頭道:“這些不是顏料瓶,是藥瓶!我是被迫才吃藥的,不要把藥瓶拍進去。”告別時,林先生說他跟台灣的三毛很熟悉,張樂平馬上說:“我病了,老伴也病了,三毛寄來好幾封信,我們還沒有及時回複。你回台灣,請你轉告三毛,說我們都牽掛她,祝她全家好!”林先生一口答應:“我一回台灣,就給三毛掛電話,報告‘上海爸爸’、‘上海媽媽’的問候!台灣文學界都稱三毛是‘小調皮’,她很聰明,又很愛動,像您筆下的三毛!”
“我很喜歡我這個台灣‘女兒’!”張樂平和夫人跟我們握別時,還一再提到了台灣的三毛:“歡迎她再來上海的‘家’裏住!”
秋雨之中尋訪三毛故居
天像漏了似的,終日下雨不已。我冒著菲菲秋雨,在台北尋訪三毛故居。
我事先從網上查找,三毛故居通常被說成在台北南京東路上。南京東路是台北主要街道,兩邊房屋無數,到哪裏找三毛故居?總算有一篇文章寫得詳細些,說在南京東路133巷;還有一篇文章則說在南京東路四段。於是,我推測三毛故居應當是在南京東路四段133巷。
從地圖上看,捷運下車處是南京東路三段,仿佛再走一點路,就應當是四段。
我和妻乘捷運至南京東路站下去。誰知要走將近兩站路,才來到南京東路四段133巷——台灣的一段、二段、三段、四段,都是從1重新編門牌號的。所幸南京東路有騎街樓,人行道上淋不到雨。
到了南京東路四段133巷一看,那是一條大巷,兩邊呈“非”字形,又分為一條條小弄堂,竟有十幾條弄堂之多!哪裏是三毛故居呢?巷裏有許多飲食店,詢問店裏的營業員,個個不知道,許多人甚至不知三毛,以為我要找三毛餐館。
總算遇到一位老年婦女,她在這裏住了40多年,知道三毛,卻沒有聽說過三毛住在這裏,而是說三毛故居在新竹。我知道三毛曾經在新竹住過,但是我堅信三毛故居就在此附近。終於在一家餐館裏,一位男子說,三毛好像住在133巷5弄,轉彎角上是一個水果攤,但是具體門牌號不知道。這下子我信心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