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5弄,遇見一位中年婦女,她很明確地說,三毛住在7弄,而不是5弄,但是門牌號不知道。
我從5弄來到7弄。也真是老天有眼,我在那裏遇見一位70多歲、戴著近視眼鏡、知識分子模樣的男子,他一聽說我來自上海,非常熱情地告訴我,三毛確實住在7弄,不住在5弄。他多次在7弄見到過三毛。他知道三毛本名叫陳平,說是在理發店裏遇見她,在那裏不斷抽煙。他說自己也姓陳。陳先生很熱情,幫助我打聽三毛的故居。陳先生說,三毛去世已經20年,這裏的小青年不知道三毛,要問上了年紀的人才行。他連問了幾位老人,都不知道三毛的故居——這除了三毛離世已久之外,還在於這裏原本是眷村,是台北當年最“豪華”的眷村,全部用同樣式樣建造4層水泥樓房,一條條弄堂的房子都一樣,所以不容易記清楚三毛住在哪幢樓房。
陳先生帶我來到一家名字叫“你的店”、專售佛教衣服的小店打聽時,60歲模樣的中年婦女說,三毛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姐,就住我家隔壁。這下子陳先生大喜過望,對她說,這兩位上海客人就交給你了,我十點鍾還要出席一個會議,馬上得走。
我和妻一再向陳先生致謝。巧真巧,她也姓陳。陳先生、陳女士、陳平(三毛),一連串的“陳”。在陳女士的邀請下,進入她的店堂坐下來。我打開采訪筆記本,拿出錄音機,對陳女士進行詳細的采訪……
陳女士首先從剛才那位陳先生說起,他是留學美國的博士,學化學的,浙江寧波人——外省人。陳女士說她也是寧波人,也是外省人。三毛是浙江舟山人。這“三陳”居然都是浙江人,都是外省人。
陳女士告訴我,這座眷村由於坐落在台北鬆山區,所以叫做“鬆山新村”。7弄裏住的很多是“飛官”(即空軍飛機駕駛員),層次高,而且大都是外省人。不過,由於台北的房價漲得很快,所以這裏的房子不斷轉手,有的已經轉賣了幾次。
陳女士說,這裏的鄰居平日各管各,沒有那種串門、聊天的習慣。尤其是三毛那樣的人,生性孤傲,隻與談得來的幾個人來往。最初,三毛到她的店裏定做衣服,彼此認識。她由於與三毛都是基督教徒,而且有許多共同的興趣,所以有很多交往,彼此以姐妹相稱。
陳女士說,這裏其實是三毛父母的家,但也是三毛真正意義上的故居。三毛1943年出生在重慶,1948年隨父母來到台灣。三毛在這裏上學,從這裏“出國”遊曆,後來又從“國外”回到這裏。1991年1月,三毛從這裏住進台灣榮民總醫院,自殺而亡……雖說在別的地方也還有三毛住過的房子,但是這幢房子與三毛的一生有著最密切的關係。
三毛的故居就在陳女士的店鋪隔壁。在細雨中,她帶我在弄堂裏觀看三毛故居,那是兩座相連的四層樓房,其中三樓的兩套打通的房子,就是三毛父母的家,大約180平方米。
我問能否上去參觀?陳女士搖頭說,現在不行了,不能參觀了。
陳女士告訴我,三毛的故居是用原木裝修的,非常漂亮,她去過好多次。三毛去世後,她的父母住在裏麵往往觸景生情,思念不已,就決定把這房子轉讓給三毛好友、作家眭澔平。
眭澔平,台灣大學曆史學係畢業,獲美國康奈爾大學碩士、英國利茲大學博士。眭澔平比三毛小。他曾經這樣回憶最初對三毛的印象:“我接觸三毛是在高中的時候,那時我有一個同學很喜歡三毛的作品,在校報上發表了一篇有關三毛的文章。當我拿起報紙讀她的文章時,卻首先被那張附在文末的照片吸引了,其實不能說吸引,因為我根本就不喜歡那個頭發蓬鬆,穿著怪異的女人,她身上帶著一股原始人的野味,和我的審美追求格格不入,於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沒打算進入她的世界,也沒想讓她進入我的視野,對她的了解也停滯於一些從別人口中聽來的零零碎碎的信息:她是一個行走於撒哈拉的大漠女子,是一個奔放瀟灑的女作家……”
當三毛從撒哈拉回到台灣,眭澔平由於跟三毛有著共同的興趣,走在一起。眭澔平曾經用20年時間行走過150多個國家。眭澔平曾說,“三毛是個特別愛旅行的人,她一生中去過54個國家。生前她曾說想去探訪新幾內亞食人族和亞馬遜河……每次我在旅行的時候,特別有一種感覺,像是在接續她的腳步,完成她沒有走完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