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嶽廬勉強笑了一下,“你還年輕。”
她盯著他,“你也以為,我到最後一定會離他而去?”
林嶽廬說:“年輕人在熱戀的時候都很自信,真的在一起生活就會有很多現實的東西,你還年輕,很難說將來究竟會怎麼樣。”
“你知道我為他失去了多少東西嗎?”婧明沒有很激動,語氣沉了下來,平靜地說,“我現在一百斤,兩年前我八十八斤,兩年前我曾經很漂亮,和他在一起我不去管身材和皮膚了,他說沒必要;我本來有機會成為一個比較有名的作家,他說我不合適,我放棄了;我本來有很多人追,因為和他在一起,我被人誤會被人說閑話,後來雖然事情淡了但是我的Fans也被事情消磨得差不多。到現在我很平凡,甚至不小心弄傷了眼睛,永遠也恢複不了受傷前的視力,到現在我看東西都是花的。”她深吸一口氣,“我還年輕,我不夠閱曆,我還沒有踏入社會,我不知道你所謂的現實的東西是什麼。不過我覺得,將來我所能為他失去的東西,不可能比現在更多,因為我已經快要什麼都沒有了。”
林嶽廬震動了一下。
“所以我不怕,我有時候想想也覺得很奇怪,藺霖究竟有什麼好?為什麼我不知不覺為他失去了這麼多,竟然也沒有覺得遺憾。”她緩緩地說,雙手合十,然後指尖壓著指尖,“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分手,從來沒有想過……”
“你會有新的讓你害怕的東西,比如說:孩子。”林嶽廬說,“你會想要一個健康的孩子,和藺霖在一起,生出健康孩子的幾率隻有20%,你敢冒險嗎?”
“為什麼不敢?”她回視著林嶽廬,“我一貫不相信我會那麼倒黴,我相信我是好人我會有好報,我是絕對不會那麼倒黴的。”
他又是一呆。
“再說,就算生出一個和藺霖一樣帶著奇怪病毒的孩子,”她說,“那又怎麼樣呢?那也是正常的孩子,我相信藺霖會教他怎麼避免讓別人受害,那不就行了?”
林嶽廬看著婧明,她眉尖微蹙,眼睛受傷後身體還比較虛弱,以至於臉色蒼白。
但是她說得很認真。
絕對沒有在開玩笑。
他開始明白為什麼藺霖什麼也沒說就走,連分手都不說,因為這個女孩……不是用語言說分手,就能從實質上分手的女孩,無論說什麼都沒意義,要分手隻能以行動一勞永逸。
所以藺霖走了,走得倉促而且無聲無息。
不是因為他不在乎這個女孩,而是他太了解她和自己:像他們這樣的戀人,要分手,隻能有一方遠走高飛。
如果沒有一方遠遠離開,另一方永遠不會相信。
“他走了,證明其實他比他想的愛我,是不是?”婧明慢慢地問。
林嶽廬無法回答,藺霖在想什麼,他又真的知道嗎?他把一個信封給婧明,“這是藺霖要我給你的。”
她的住院費。她接過來,突然問:“他找你要錢嗎?”
林嶽廬點頭,“我開始以為他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後來才知道你出事了。”
她笑了,“他其實是個很驕傲的人。”
林嶽廬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藺霖是個很驕傲的人,從不屑向他憎恨的人求助,他向林嶽廬要錢,證明了什麼?
這錢她會收下,然後一分一毫都珍藏。
那個男人啊,說的話不知道十句裏麵哪一句在騙人,那雙黯淡無光猶如黑潭的眼睛底下究竟藏著多少東西?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但是至少……很讓人窩心……他做的一些事……從來不對人說,但很讓人窩心。
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寫的那篇《我拒絕》。
沒錯,這個男人的心情,這麼多年來一直一樣,防備著被人侵入,拒絕著別人的了解,不要陪伴和關心,一個人躲得遠遠。
他以為那樣是最驕傲、有尊嚴,並且不會傷害人太深的生活方式。
這樣的人……很討厭……很讓人牽腸掛肚。
她苦笑,握著那裝錢的信封,這樣的人……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讓人怎麼好好去愛他呢?她說給我兩年幸福,他就給她兩年幸福,然後他走。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能恨你。
即使你的心那麼遙遠,所染的顏色那麼深沉,可是我還是知道,之所以藏得深沉是因為你太痛,之所以怨恨是因為你太失望,那都是因為你太想要被人愛了,不是嗎?如果兩年以來我都沒有愛上真正的你,那麼從現在開始從頭愛,可以嗎?
我不怕……被你咬住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