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凍的河麵驟然間破裂,接近冰點的河水噴湧飛濺開來,一股森然的寒意陡然席卷了河穀上空。
細碎的水霧也在頃刻之間凝結成冰,仿佛沙石朝著四麵八方激射而來。
沉魚穀的冰麵足有三尺厚,然而卻被河底湧起的暗流瞬間衝破,足以見得這水流力量是如何的恐怖。
雲瀟還在河岸邊上,被細碎的冰渣濺到身上,都被打的生疼,心頭一陣駭然,若不是昨日聽了農戶主人所講之事,今日他恐怕就要走到冰麵上一探究竟,如今可能已是粉身碎骨了,想著不免後怕,也不知還會發生什麼,不敢在這是非之地久留,折反身形爬上陡坡,匆忙後撤,隻聽得身後水流轟鳴,堅冰如頑石亂飛。
也不敢回頭,沿著陡坡一路狂奔攀爬,退上山腰,離河穀有數十丈遠了,那股大難臨頭的緊迫之感才稍有散去。
轉過身來,隻見先前立足之地已是滿目瘡痍,巨大的碎冰落得到處都是,稍細的樹木竟是被攔腰砸斷。
河心的湧起的巨浪已經回落,河水卻未完全平息,破碎的堅冰在水麵上起伏碰撞,如同一鍋沸湯。
雲瀟放眼望去,由於冰麵破碎,卻能夠看見河麵下的情景,除了水流激撞產生的白色浪花,根本沒有其他異物。
動蕩的河水逐漸平息,破碎的冰麵很快又被凍結在一起,將一切真相都重新遮掩起來。
“這河底到底有什麼東西?”雲瀟心頭湧現疑問,他本以為這沉魚穀中有一條蛟龍,河神會供奉的河神也正是這凶獸,因他驅使倀鬼探查沉船殘骸,無意將其驚擾,才發狂衝出水底,可先前他回轉過身,冰麵下空無一物,擊碎冰麵的隻是一股洶湧的暗流,但又不僅僅如此,暗流之中似乎還挾裹著一陣劇烈的寒氣。
這種種特征倒像修道人動用強橫無比的法力從中作祟,和他之前預想的情況不太一樣。
“罷了,那耿十八一定知曉這沉魚穀的秘密,找到他,一切也就清楚了。”雲瀟思索片刻,無法太早下定論。
而且這沉魚穀裏的東西實在太過凶猛,繼續探查有太大的風險,就算他實力再強幾倍,也不敢輕攝其鋒,回到山腰收拾好東西迅速駕車離開了。
過了沉魚穀,離靈鷲鎮便不遠了,若道路暢通沒有積雪,也就一日路程,不過雲瀟用了兩日,也是到了。
鎮子不大,六七條街道,商鋪與民宅混雜,如今天寒地凍,街上也難見幾個人影。
雲瀟架著馬車,一路放開嗓子吆喝,引來了不少顧客,因此見到了許多麵孔,並留意觀察,但並沒有在其中發現耿十八,甚至沒有找到相似的麵孔,花了一上午時間,六七條街都被他走了個遍,挨家挨戶的排查,車上貨物賣去不少,卻是一無所獲,無奈折返東街一家魚店前,雲瀟之前從街坊口中打聽過,這間魚店的東家便姓餘,應該就是前些天農戶主人提到的餘家,河神會派送銀兩便是經過此戶人家之手,而且街坊鄰居提起這戶人家時態度頗為尊重,似是地位超然。
如果猜測不錯,這餘家應該是河神會的核心會眾,與耿十八一定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從此處入手應該容易找到線索。
不過之前雲瀟兜售貨物時,並未將餘家的人吸引出來。
此刻隻有主動上門造訪,將馬車停在老餘家門口,雲瀟心頭已經想好說辭,上前敲門。
給他開門的是一個神色冷峻的年輕人,身體線條輪廓很好,應是習武之人,門半開著,一手把住門邊,直接問道:“什麼事?”
雲瀟將頭上的狗皮氈帽取了下來,擠到簷下,抖掉上麵的雪沫子,這個動作另門後那年輕人眉頭微微收蹙,似起了戒心,他卻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指了指身後的馬車,笑嗬嗬的說動啊:“你家是做魚蝦生意的吧?如今大雪封路,貨物運不出去的話,我這有上好的精鹽,需要買些醃製幹貨不?價格絕對公道。”
那年輕人聞言稍稍放鬆了一些,瞥了眼雲瀟身後的馬車,神色這才溫和下來,問道:“多錢一斤?”
“一百二十錢。”雲瀟說著回到馬車上抓了一撮鹽給那門後的青年遞了過去,鼇龍幫給他備的貨物都是上等品,鹽巴自然是上等的海鹽,即使在上京城城中,這種檔次的鹽巴價格也一直居高不下,一斤鹽可換一石米,在靈鷲鎮上這種鹽巴可謂見都很少見到過,都是大粒的粗鹽,又苦又澀,一百二十錢一斤這價格的確十分公道,那青年用指尖蘸了一點嚐嚐,便把門打開了,由於大乾王朝實行食鹽專賣,禁止販私鹽,因此食鹽一直都是稀缺之物,多買一些囤積在家裏總是沒錯的。
“進來吧。”那青年招呼一聲,而後又道:“你這車上有多少鹽,我都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