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誠對此永生不忘。他仍然記得父親臨走前的一些情形,每每提及,李嘉誠就悲哀不已:“爸爸過世前一天,他沒有什麼話可說,隻是問我,問我有什麼事跟他說。若你細想一下,也覺得悲哀;但我很自信地安慰他:‘我們一家一定會過得好。’”
當天深夜,李雲經走完坎坷的一生,離開了那個動蕩紛亂的世界。
這是難忘的1943年!這年冬天,是李嘉誠終生最難以忘懷的。從今往後,他必須靠自己瘦弱的雙肩,挑起全家的生活重擔。
盡管舅父表示接濟他家,並資助他完成中學學業,但李嘉誠還是毅然決定中止學業,謀生賺錢養活家人。
舅父沒有表示反對,表麵上看似乎太“無情”。他說,他也是讀完私塾,10歲出頭就遠離父母、家鄉,去廣州闖蕩打天下的。舅父的意思李嘉誠心知肚明,他今後必須靠自己獨立謀生。由此,李嘉誠給逼上了獨立謀生之路,但也由此從打工族而漸成為超級富豪。單從這點來看,舅父的“無情”,更勝過“有情”。
李雲經遺下長子李嘉誠和次子、三子及一個女兒,他的遺霜莊碧琴開始支撐門戶。為幫助母親養家糊口,15歲的李嘉誠毅然棄學找活幹。蒼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在西營盤的春茗大茶肆跑堂煲茶。
在春茗樓當夥計,令他感到舒心的是老板是潮州家鄉人,老板娘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這裏每天出入的腰纏萬貫的茶客們中有許多廣東人,花起錢來揮金如土,是當地茶樓的主要主顧。有時李嘉誠得到的小費也夠他全家用幾天的了,再加上較為優厚的薪水,還有老板娘逢年過節給夥計們的加薪,好一陣子貧困的李家苦盡甘來,生計再也不愁了。
廣東人習慣喝早晚茶,店夥計每天必須淩晨5時左右趕到茶樓,為客人們準備好茶水、茶點。在茶樓跑堂時,李嘉誠每天工作長達15個小時以上。茶樓打烊,已是半夜人寂時。
白天,茶客較少,但總有幾個老翁坐茶桌泡時光。李嘉誠是地位最卑下的堂仔,大夥計休息,他卻要待在茶樓侍候。
因為找工作備嚐艱辛,李嘉誠特別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他真誠敬業,勤勉有加,很快便贏得了老板的讚賞,他也由此成了加薪最快的堂倌。
茶樓是個小社會,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他們與先父所說的古代聖賢相去甚遠,但一個個都實實在在的,富有鮮明的個性。他們或貧,或富;或豪放,或沉穩。
也許是泡在書堆裏太久的緣故,李嘉誠對茶樓的人和事,有一股特別的新鮮感。他會揣測某一茶客的籍貫、職業、財富、性格,由此而養成觀察人的習慣,這對他日後從事推銷工作大有裨益。
舅父送了隻鬧鍾給他。李嘉誠每天都把鬧鍾調快10分鍾響鈴,最早一個趕到茶樓。
那時,李嘉誠特別喜歡聽茶客談古論今,散布小道消息。他從中了解到社會和世界的許多事情。不少事,在家庭、在課堂,聞所未聞;李嘉誠的思維不再單純得如一張白紙,但因為先父的遺訓刻骨銘心,他在紛紜變幻的世界沒有迷失自我。
有一次,李嘉誠聽得入迷,竟忘了侍候客人茶水。他聽到大夥計叫喚,慌慌張張拎茶壺為客人衝開水,卻不小心灑到茶客的褲腳上。李嘉誠嚇壞了,木樁似的站在那裏,一臉煞白,不知向這位茶客賠禮謝罪。茶客是茶樓的衣食父母,是堂倌侍候的太爺,若是挑剔點的茶客,碰到這樣的事,必會扇堂倌的耳光。
李嘉誠誠惶誠恐,等待茶客怒罵懲罰和老板炒魷魚。在李嘉誠來茶樓工作之前,一個堂倌犯了與李嘉誠同樣的過失,那茶客是黑社會師爺。老板不敢得罪這位“大煞”,隻好逼堂倌下跪請罪,然後當即責令他滾蛋。
這時,老板跑過來,正要責罵李嘉誠,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茶客說:“是我不小心碰了他,不能怪這位小師傅。”
因為茶客一味為李嘉誠開脫,所以老板沒有責罵李嘉誠,但仍讓他向茶客道了歉。茶客坐一會兒就走了,李嘉誠回想剛剛發生的事,雙眼濕漉漉的。
事後老板對李嘉誠道:“我曉得是你把水淋了客人的褲腳。以後做事千萬得小心。萬一有什麼錯失,要趕快向客人賠禮,說不準就能大事化了。這客人心善,若是惡點兒的,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開茶樓,老板夥計都難做。”
回到家,李嘉誠就把事情說給母親聽,母親說:“菩薩保佑,客人和老板都是好人。”她又告誡兒子:“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積善必有善報,作惡必有惡報。”
這是李嘉誠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飯碗危機”。他已熬過最艱辛的一年,老板給他加了工錢,他能夠像其他堂倌一樣,輪流午休或早歸。可時間一久,李嘉誠開始感到庸庸碌碌。
茶樓的生意越好,他能拿到的小費就越多,但讓他發愁的是,祖上曾經有過光耀的曆史,而今到了他這輩上,難道要甘當一個仰人鼻息、無所作為的茶樓夥計嗎?眼前可以維持家中的溫飽,然而這種日子越過得平安,越在悄悄遠離父親生前對他的期望。這讓李嘉誠心中非常不安,他不明白自己的前程究竟在哪裏。
“將相本無種,男兒自當強。”李嘉誠始終牢記著這兩句話。在初步滿足一家人的衣食費用後,他決定尋找一個可以終身受用的職業來做。否則,將來有可能因年齡過大而失業。
因此,在1944年的舊曆春節,莊靜庵再次希望李嘉誠去他的鍾表店學藝時,李嘉誠毅然辭別茶樓老板,去了舅父的中南鍾表公司。
求進步學徒又跳槽
新年剛過不久,李嘉誠就離開了那座大茶樓,戀戀不舍地辭別他平生第一處打工的地方,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為去舅父公司,李嘉誠猶豫了好些天。因為找工作,他曾違背了舅父的一番好意。而現在,李嘉誠覺得,自己是在社會闖蕩和磨煉過的人,進舅父的公司,不是接受恩賜,而是為舅父做事。
勤奮努力的李嘉誠畢竟年少,工作一段時間後,全身酸痛,筋疲力盡,累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但因家庭重負和心裏孕育的一股鬥誌,他每天仍然堅持自修至深夜,從不懈怠。為保證早晨上班不遲到,李嘉誠準備3個小鬧鍾同時叫醒自己。
初到公司,李嘉誠從掃地、煲茶、倒水、跑腿的雜事幹起。因在茶樓受過極嚴格的訓練,李嘉誠輕車熟路,做得又快又好。舅父對他的長進欣喜不已,但從不當麵誇他。不久,舅父將他調入高升街的一間鍾表店當店員。
李嘉誠鬆了一口氣,終於有資格在中南表店正式學藝了。想起幾月來偷學手藝,李嘉誠心裏特別充實,甚至有股興奮和衝動。其實,李嘉誠對舅舅鐵麵無私的為人早有體察。
剛進表店時,他也理解舅舅對自己的過於嚴厲,甚至嚴於對待普通徒工。不過日子久了,李嘉誠難免失望和不滿。雖心中失意和茫然,但李嘉誠也很快適應了舅舅為自己限定的學藝條件。
他不氣也不惱,每天仍然第一個來到表店,第一個開始工作。不過,他已懂得了“學藝不如偷藝”的道理。每天雜活後,他都悄悄躲在技工們視力不及的角落,偷偷觀察他們如何修理零件精細的手表和掛鍾。他一麵偷偷觀望,一麵把技工們修鍾表時的所有細節暗記在心。
回家後,李嘉誠再把從舅舅表店裏學到和看到的細節,全部記在小本上。久而久之,他對各類鍾表了如指掌,而且很快就掌握了鍾表銷售,做得十分出色。
多年後,與李嘉誠同在鍾表店共事的老店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介紹道:
嘉誠來高升店,是年紀最小的店員。開始誰都不把他當一回事,但不久都對他刮目相看。他對鍾表很熟悉,知識很全,像吃鍾表飯多年的人,誰都不敢相信,他學師才幾個月。 當時我們都認為他會成為一個能工巧匠,也能做個標青(出色)的鍾表商,還沒想到他今後會那麼威水(顯赫)。
在高升街表店,幾位師傅對新來當學徒的李嘉誠以禮相待,隻是由於莊靜庵有“凡是新學徒不經3年時間不能修表”的規定,他被分配當了一個推銷員,這讓他非常苦悶。這個工作需要李嘉誠到處奔波,使他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剛踏入社會到處覓職的時期。
如今,他必須每天靠自己的雙腿從香港島奔波到九龍,再從九龍徒步走到新界。淺水灣、深水灣、太平山、鳳凰徑、上環和中環、銅鑼灣和九龍的半島酒店……所有這些陌生的街道幾乎都留下了李嘉誠的足印,而那建在半山上的巍峨高樓或英式建築,還有那些低矮的民間“籠屋”,李嘉誠都在驕陽下或暴雨下頻繁光顧。也就是這幾年時間,李嘉誠對英國人統治的香港逐漸熟悉。
在那些為推銷瑞士手表東奔西跑的日子裏,李嘉誠最大的收獲是從與客商及市民對話的過程中,熟悉了在香港生存的必備語言。他在家裏休息的時間,幾乎全用來自學英語。那時的他根本請不起教師,隻能自學,拚命地背英語單詞、句子,然後在外麵應用。
雖然他發現英語並非一學就通,書本上的英語與現實生活中的溝通又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不過通過反複練習與實踐,李嘉誠的英文口語進步飛快。
李嘉誠具有非常驚人的記憶力,在端茶倒水招待顧客期間,以及在鍾表店當店員的時候,他漸漸學會揣摸顧客的消費心理,並且知道如何真誠待人,以及如何獲得顧客對自己的信任。
所到之處,他會將自己所聽到的新鮮字和詞以及一些名言警句,特別是生意上的訣竅一一地默默記錄下來,默默記在他胸懷壯誌的心裏。
日本人敗退後,英國人又趾高氣揚卷土重來。站在維多利亞港灣邊,眺望尖沙咀五彩繽紛的燈光,李嘉誠陷入沉思——今後的路該怎樣走?
一條路,在舅父蔭庇下謀求發展,中南公司已成為香港鍾表業的巨擘,收入穩定,生活安逸;另一條路要艱辛得多,充滿風險,需要再一次到社會上闖蕩。
李嘉誠選擇了後者,他喜歡做充滿挑戰的事。待在舅父的羽翼下,更容易束縛自己,從而變得貪圖安逸,他決定要趁現在年輕多學一些謀生的本領,拓寬視野,增長見識,為的是今後做大事業!
17歲的李嘉誠,心念已定,卻不知如何向舅父開口。五金廠的老板跟莊靜庵曾有業務交往,他出麵與莊靜庵交涉,請求莊靜庵“放人”。
莊靜庵與李嘉誠懇談過一次,設身處地站在李嘉誠的角度看問題。當年自己也是一步步由打工仔變成老板的。李嘉誠眼下還不會獨立開業,但憑舅父更深一層了解了李嘉誠與眾不同的稟賦判定,他遲早會踏上這一步的。尤其是李嘉誠在離開中南公司前,有關修表不如製表的高見令舅父莊靜庵大為震驚。
沒想到,在他的店裏僅僅當了一年徒工的李嘉誠,竟然一眼就看透了他幾十年經營中的弊病。後來,莊靜庵果斷地采納了李嘉誠的建議,在表店原來修表的基礎上,開始向生產中國表邁進和發展。至20世紀80年代,莊氏的中南表業已經可以生產出與世界一流手表相媲美的新式中國手表了。這其中無疑也有李嘉誠的一份功勞。
堅強剛毅的李嘉誠,再次平靜勇敢地踏上了人生之旅,雖然他並不知道未來的世界等待他的是什麼,他還有多少摸爬滾打的日子,還會有什麼災難或者不幸再度降臨在他的身上,但是,有一點他是清楚並堅信不疑的:他從此不再是心存幻想、天真純情的少年。他從此能夠承認並且麵對種種現實,他從此學會並且已經開始逐漸深沉、成熟起來……
1946年年初,李嘉誠去了名不見經傳的五金廠做推銷員。同事們大惑不解,阿誠是老板的外甥,又是個不可小覷的有本事的青年,在公司前程無量,他為啥要跳槽呢?原來,在半島酒店推銷瑞士表時,李嘉誠意外結識了一位熱心的故鄉人李嘉茂。
李嘉茂是惠州人,比李嘉誠年長許多,也是戰前從惠州逃亡來港的難民。他推銷的是一隻隻亮閃閃的鍍鋅鐵桶。當時半島酒店的每個房間,都需要配備一隻這樣的小桶,以便於房間打掃衛生時使用。李嘉茂見李嘉誠為人忠厚,很是喜歡。讓李嘉誠激動的是李嘉茂隻身來港創業、自力更生辦起五金廠的不凡經曆。
與李嘉茂相比,他渴望不受製於人的理想哪一天才能實現。李嘉茂居然在一無設備、二無資金、三無廠房的困難條件下,辦起了五金廠。無論這家五金廠是否有發展的潛力,這對李嘉誠而言,都是一麵巨大的鏡子。因為他從李嘉茂的五金店看到了自己的卑微與無能。
李嘉誠自知他目前根本無法與已經建起五金廠並自任老板的李嘉茂相提並論,不過他從李嘉茂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光明未來。這就是他要下定決心從舅舅表店裏跳槽的起因。
相見不久,李嘉誠來到了位於新界的調景嶺。在調景嶺鱗次櫛比的工廠中,五金廠是家極不顯眼的小廠子,隻有兩間簡陋的廠房,算上李嘉茂才有8個人,但利潤很可觀。五金廠出品的是日用五金,比如鍍鋅鐵桶這一項,最理想的客戶是賣日雜貨的店鋪。
初到五金廠時,李嘉誠感到處處新鮮,可與李嘉茂接觸久了,才發現這位小廠老板是個急性子,喜歡按自己的主見行事,對手下7個工人每天製鐵桶有定額,而且如若完不成定額,輕則扣發薪水,重則當場解雇。
李嘉茂實施的這一套管理手法,讓李嘉誠見了心生反感。不過他又覺得李嘉茂雖沒多少文化,頭腦卻是第一流的聰明。他是采取強製手段管理工廠的小企業者,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不過幾個工人卻被他管理得服服帖帖。小鐵桶每天的定額總是如期完成,保質保量。李嘉誠在反感的同時也不得不對李嘉茂暗暗佩服。
當然,李嘉茂對李嘉誠這新來的推銷員也不再客氣,給予他每天的任務。
李嘉茂告訴他:“每天你可以不來廠子,也不必給你限定每天推銷出多少隻鐵桶。我隻根據你每月推銷多少產品,最後決定你的薪水。總之你推銷得越多,我給你提成就越多。如果你每月能推銷500隻以上,我還要在固定薪水之外,再獎勵你一定數額的錢。兄弟,也就是說水漲船高啊,我賺得多時你也會多得報酬的。”
如此精明實用的獎罰方法在當時是不多見的,這無疑能調動所有工人及推銷員的積極性。李嘉茂實際上已把五金廠所得的利潤,全部化整為零地分攤給每一個員工。
也許正因為如此,李嘉誠推銷鐵桶的勁頭就格外大。這顯然與給舅舅的中南表店當推銷員時截然不同,前者是按勞取酬,多勞多得;後者則是推銷多少都不影響薪水,有種吃大鍋飯的味道。
李嘉誠剛來五金廠時,決定給李嘉茂露一手。不過,想在推銷產品上標新立異,又談何容易。
大家都看好的銷售對象,競爭自然激烈。李嘉誠卻時時繞開代銷的線路,向用戶直銷。酒樓旅店是“吃貨”大戶,李嘉誠攻入一家旅店,一次就銷了100多隻。
家庭用戶都是散戶,一戶家庭通常隻要一兩隻。高級住宅區的家庭,早就使用上鋁桶。李嘉誠來到中下層居民區,專找老太太賣桶。他很清楚這點,隻要賣動了一隻,就等於賣出了一批。因為老太太不上班閑居在家,喜歡串門聊天,自然而然成了李嘉誠的義務推銷員。
當上一段時間推銷員的李嘉誠自然知其甘苦,在那些有財有勢的大老板麵前,李嘉誠發現小小推銷員的地位該有何等卑微。
然而他為李嘉茂推銷鐵桶時,盡管因為這種小鐵桶的購買者多為香港的下層貧民,一般情況下也遇不上幾張笑臉。因為小鐵桶的使用者們大多都有舊桶可使就不再購新桶了,有些居民在非購不可時才購買此類生活用品,一般也會采取能省則省、能壓價就壓價的做法。
有時李嘉誠費了許多唇舌講好了一樁生意,屈指一算,利潤幾乎剛好與成本持平。像這樣的生意即便做得再多,在精明的老板李嘉茂那裏也注定不會得到優厚回報的。
“如果我想在五金廠立穩腳跟,就必須做幾單大生意,否則我在五金廠遲早會栽跟鬥的。”李嘉誠這樣想著,自感肩膀上的壓力與日俱增。他擔心在這裏若長期打不開局麵,李嘉茂會對他失去信心,李嘉誠隨時都有可能被“炒魷魚”。如若在這裏以被人解雇收場,那麼他又如何麵對母親,麵對舅舅?
不滿現狀再度跳槽
李嘉誠開始將目光盯向君悅、太古、半島、文華、鏞記等幾家大酒店。據他了解,這些酒店客房中用量較多的小鐵桶,一般都是由某些大五金廠定期將鐵桶按時運到酒店的,而且物美價廉。難怪即使是李嘉茂這樣精明的老板出麵,也多次在大酒樓老板的麵前頻頻碰壁,原來,他們早有供貨廠商了。
看來李嘉誠想與這類大型酒樓做成生意,幾乎沒有希望。可他就是不甘心,李嘉誠認為,同樣的事情,別人不成功並不一定就等於自己也不能成功。成功與否,隻有去做了,盡力了才會無愧於心。這種觀念已成為李嘉誠做事的準則。
五星級君悅酒店門前守候的侍應生,通常見了汽車才笑臉相迎,但他們見到李嘉誠這樣的布衣草民是個例外。李嘉誠相貌奇偉,再加上溫和的性格,侍應生往往都對他網開一麵。然而,要上樓麵見老板,遠非他入門那麼容易。
在這裏,即便酒店的服務生和侍應生,見老板都並非易事。至於外來的客人,貿然登堂談小鐵桶生意,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在三樓老板辦公室門外的接待廳裏,女秘書還是攔住了李嘉誠:“對不起,老板肯定不會接待你的,我也不敢進去通報。因為像五金廠這類生意,我們酒店肯定是不缺貨的。”
李嘉誠無奈,隻好退出了接待廳。但他想起走進酒店大門所經曆的波折,又感到即便生意無望,至少也該與老板見上一麵,不然他會覺得遺憾,於是就站在廳外的走廊裏等。一小時後,那位女秘書經過走廊時竟發現李嘉誠還在這裏,心有不忍,破例向老板作了彙報。果然不出女秘書所料,老板嚴厲回絕:“不見推銷員!”
聽罷女秘書反饋的信息,李嘉誠悵然下樓,但又一想,仍然感到進一次酒店實在不易,要想辦法把事辦成,於是他就坐在樓下大廳的沙發上等待時機。
他認為,老板一定會下樓的,如能等到老板,上前介紹一下五金廠的狀況也不枉進了君悅酒店一次。沒料到,老板直至中午時分也沒有下樓,倒是下午,女秘書因事下樓又意外地發現了李嘉誠。她再次為這年輕推銷員的至誠精神所感,她決定幫助這個推銷員一把,於是她又一次向老板作了彙報。
老板發現,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年輕推銷員居然身姿瀟灑、儀表堂堂,這時他的心情忽然變得愉快起來。多年來,他所接觸的推銷員,大多是見了麵就遞紙煙,或點頭哈腰、滿嘴阿諛之詞,十分令人作嘔,甚至讓人沒有心情談生意了。
可李嘉誠雖也麵帶笑容,渾身卻有股高雅自重之氣。見到老板,他剛提到小鐵桶,老板就打斷了他的話。李嘉誠情知苦等幾小時的最後結局,隻能是遭到拒絕。於是,他禮貌地向老板致意,然後告辭出門。
李嘉誠退出辦公室後,老板反複思索,感到這位推銷員雖地位卑微,卻禮貌而從容;盡管他為推銷自己的產品說盡了好話,但又與那些媚顏卑膝的來客有本質的不同。
就在老板自感遺憾之時,走到樓下的李嘉誠忽然又轉身上了樓梯,他也感到自己剛才忙中出差,有一句最重要的話尚未來得及向老板詢問,於是,他再次走進了那間地板鋥亮的辦公室。
麵對轉椅上老板那雙驚愕的眼睛,李嘉誠恭敬地上前一步,謙和地說:“是這樣,我剛才就這樣匆忙下樓其實是不禮貌的。因為我還沒有征求先生對我推銷方式的意見呢。因為我很年輕,也是剛做這種生意,所以難免有些不諳此道。我對先生並無其他所求了,隻求先生能從長輩的角度,給我的推銷方式提一點寶貴的意見。”
老板這次不能不對李嘉誠刮目相看了。依他多年的經驗,凡在這裏碰壁的推銷員,十有八九都是摔門而去的。麵前這位年輕人,溫文爾雅且又知書達理,渾身透著種書卷氣。而老板也是有學識的生意人,所以他對李嘉誠的再次上門頗有好感。於是他起身讓座,並叫秘書上茶。
老板坐下來認真地與李嘉誠對話。老板說:“年輕人,並不是你在推銷過程中有什麼不禮貌,應該說你是個很會做事的人。你當推銷員也很稱職。隻是你們五金廠太小,產品也不可能登大雅之堂,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大酒店,一般都從有名氣的廠家進貨。所以我隻能拒絕你了,請你原諒。”
“沒關係,如果我在先生這個位置,也會這樣做的。”李嘉誠非常通情達理。他見老板已能與他平等對話,索性把想說的話吐出來。他忽然問道:“如果我沒有猜錯,貴店是否從香港名氣很大的凱騰五金店進過小鐵桶?”
老板意外地望著他:“年輕人,你咋知道這些?”
李嘉誠笑了笑:“都做五金生意的,我們當然不會沒有耳聞。”
老板說:“你們知道就好。坦率地說,他們生產的鍍鋅小鐵桶,我們用起來相當順手,所以並不需要再從其他五金廠另外進貨了。”
李嘉誠還是溫和地笑笑說:“先生有可能對小鐵桶的生產工藝不太知情。據我所知,凱騰雖然在香港享有很高的聲譽,可他們用的並不是進口鍍鋅板材。雖然他們在出售產品時打著日本材料的招牌,其實他們隻是使用我們五金廠不用的邊角餘料進行再加工罷了,然後他們再以進口鍍鋅板的名義上市。其實許多買主都被他們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