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錢與信譽的天平上,包玉剛選擇了信譽。
事實證明,包玉剛的選擇是正確的。後來,埃以戰爭結束,關閉的蘇伊士運河重新開放,運費突然暴跌,那個冒險投機家宣告破產,而那些租船的船東也蒙受很大損失,有的也跟著破產了。因為包玉剛與日本租戶簽訂的是長期合同,從而避過了一場災難。
包玉剛事後總結說:“你老老實實做生意、講實話,幹事規規矩矩,別人對你就有信心。”
策略營銷吸引油商
在20世紀50年代,包玉剛所經營的都是散裝貨輪,噸位小,加上低租金,賺錢不多,發展不快。幾年過去了,他仍是航運界默默無聞的小輩。
1967年以後,由於歐美工業蓬勃發展,各國競相爭取能源,中東石油運輸需求大增。
包玉剛敏銳地發覺,這是一個發展航運的大好時機,於是決定開始購買油輪,麵向世界。由於資金有限,包玉剛開始隻買了4艘小油輪。
可包玉剛這時碰到一個棘手的問題,歐美的石油公司和其他租戶對華人船東的船隻都不屑一顧。認為中國人的船隻年代久、管理差、技術狀態不好,而包玉剛出道時間短,外國人對他的名字十分陌生,對他的船隊一無所知。這些公司老板隻相信希臘船王奧納西斯和挪威船王尼亞科斯。
包玉剛對此非常焦急,兩道濃眉擰成一個疙瘩。這是西方人的一種淺薄的偏見。他決心要破除這種人為構築起來的偏見,打開僵局,為中國人爭一口氣。
包玉剛開始四處出擊,遍訪各家歐美石油公司,一一遊說,許諾作保:如不能保質保量按時地把油運到卸貨港口,自願接受加倍罰款,賠償損失。
但歐美石油公司的老板們還是抱不信任態度,向他搖頭。
有一次,包玉剛找到蜆殼公司,生意雖然沒有談成,但包玉剛的氣魄和膽量、見識卻給蜆殼公司留下了較深的印象,蜆殼公司也沒有把路堵死,而是告訴他:等他的船有了眉目再來洽談。
其中一位業務人員,被包玉剛的誠懇態度和流利的英語所感動,建議他找美國的ESSO石油公司談談。
這天,包玉剛去麵見ESSO石油公司負責人。ESSO石油公司租船部經理戴維紐頓一見到包玉剛的東方麵孔,就傲慢地問:“啊,你是誰?”
包玉剛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是香港來的,我計劃向您的石油公司提供4艘小油輪,是15000噸和16000噸的小油船。你們是否需要?”
戴維紐頓或許為包玉剛的膽量和氣魄所動,接著在與包玉剛交談下,又發現了包玉剛的見識不凡,他微笑著說:“但是,我看不到很低的租價?”
包玉剛仿佛看到了一線曙光,他立即回答:“好,我可以提供很低的租價。”
戴維紐頓被包玉剛的誠意打動了,他說:“包先生,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用你們的船試一次。”他又重複了一遍:“就試一次哦!”
包玉剛微笑不語,心裏想:“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不再說話,他知道,跟歐美人打交道,要用行動來取得信任。當他們不了解你的時候,他們會非常小心,不會輕易相信你,一旦你作出成績,讓他們滿意了,馬上就會與你成為合作夥伴。
包玉剛親自上陣,率領4艘小型油輪漂洋過海,往返運貨。小型油輪運載量小,自然比不上大油輪。但它的船速快,進港、靠岸比大油輪靈活,對於能源急需的國家來說,石油早一天運到,早一天投入使用,就能賺大錢。
對這一點,包玉剛心裏十分清楚。
包玉剛也知道,這次為美國ESSO石油公司運油成功與否,不僅關係他的船隊能否在海上航行,也關係到整個在港中國船隊能否在國際航運界立住腳。他像珍惜自己的眼睛一樣,珍視這次運油的合作與信譽。
包玉剛以寧波人的精明,嚴密計算,統籌安排,精確無誤地核定出小型油輪運送的日期,夜以繼日地直接組織、調度人員,親自監督船隊裝油起航。
一番心血終於沒有白費,4艘油輪按照合同,提前幾個小時完成這次運油任務。無論是運輸速度、裝卸質量、安全保障等方麵,都使美國ESSO石油公司十分滿意。
戴維紐頓非常高興,向包玉剛伸出雙手,激動地叫喊著:“OK!OK!包,我們的合作非常愉快,非常成功,今後我們可以經常合作。”
他兩手用勁兒抓著包玉剛的肩胛,仿佛要把他懸空拎起來,“中國船隊,棒!”
戴維紐頓是個講交情的人。為了感謝包玉剛及時把石油運到,他特地在紐約舉行酒會答謝,高度讚揚中國船東恪守信用和卓越的管理技能。
這次為美國ESSO石油公司成功運油,為包氏環球公司在世界油輪業務方麵打開了一條出路,並且為香港的華人船東贏得信譽做了開路先鋒。包氏環球公司從此躋身國際航運界,船隊有了迅速的發展,由7艘發展至20多艘。
巧借外力發展船隊
包玉剛的航運事業在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前發展著。公司業務越來越多,必須擴展船隊規模了!
以包玉剛當時的財產,當然不止100萬美元,但是,他的財產大部分屬於固定資產,而且以低廉租金租了出去。就算拿100萬美元流動資金買一艘大船,一則比較困難,二則劃不來。包玉剛想到向銀行借貸來發展自己的船隊。
在商品經濟社會,銀行的一個重要職能就是放貸,銀行是企業的最大輸血機構。不少公司就是靠銀行貸款發展起來的。不過,向銀行借貸必須要有信譽好的有錢人作擔保。
包玉剛的船隊要迅猛發展,除了善於抓住機遇,誠信經營外,還在於他要巧妙地借助銀行的力量,借雞生蛋。但是,向銀行借錢,找誰當擔保人呢?在這裏,銀行更多的是看重錢,而不是人。
包玉剛苦苦地思索著:“如果我能夠找到一樣東西證明有償還這筆債務的能力,那麼這樣東西可以作為我的擔保。”
包玉剛腦海中靈光一閃:“對,找日本銀行給我開一張信用卡作為擔保!”
自包玉剛把他手裏的一艘船租給了日本的山下汽船公司之後,他便和日本人結下了不解之緣。
而且,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為了盡快恢複國力,從工商業入手,向世界各地的企業家大開方便之門,為了鼓勵外商到日本做生意,日本銀行提供給外商的貸款利息要比提供給本國人的低得多。
包玉剛接下來又考慮:“但是,找哪家銀行借錢呢?”
包玉剛權衡了彙豐、渣打、有利三家銀行,決定找彙豐銀行。原因有兩條:一是自己的船隊中有一艘是抵押給彙豐銀行的,可說有業務往來;二是自己與彙豐銀行信貸部主管桑達士打過交道,又在高爾夫球場經常見麵,算得上有些交情。
1961年,包玉剛與桑達士約好在香港會所藍廳見麵。
見麵寒暄過後,包玉剛指著牆上一幅畫問桑達士:“桑達士先生,你們英國在世界上號稱‘日不落帝國’,殖民地遍布全球,你知道主要靠的是什麼嗎?”
桑達士順著包玉剛的手指望去。那幅畫上描繪的是早年英國商船停泊在維多利亞港上的情景。
桑達士不知道包玉剛這樣問他的目的是什麼,他想了一下,反問包玉剛:“我想是因為有堅固的船隻和威力無窮的大炮,你說呢?”
包玉剛點了點頭,然後說:“嗯,最重要的是堅固的船隻。不過時代變化很快,當前日本並沒有因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失敗而一蹶不振,而是痛定思痛,奮起直追,現在他們造出來的船,已經不亞於歐洲的了。”
桑達士有些不服氣地爭辯說:“但日本的造船技術畢竟是從歐洲學去的,要說起經驗和技術來,他們隻能算是小學生。”
包玉剛看著桑達士著急的樣子,微微一笑,他接著說:“桑達士先生,您不要著急,聽我慢慢分析。目前日本船的設備、性能的確已經達到了歐洲的水平,但是他們的售價卻比歐洲的要便宜1/3,而且日本還有完善的售後服務。造船商承諾負責保養期間的一切費用,他們賣出去的船,無論在什麼地方拋錨或者機器出了故障,他們都會立即派出工程師乘飛機前去維修,並承擔一切費用。另外,他們是等船造好了送到買主手上之後再收錢。日本人這種經營手段對船主太有吸引力了。”
說到這裏,包玉剛喝了口茶,並留意一下桑達士的反應。桑達士認真地聽著包玉剛的分析,他示意包玉剛繼續講下去。
包玉剛接著說:“日本人雖然在造船水平上有了很大的進展,但他們卻並不想擁有船隊,主要是因為他們資金方麵的困難。另外,他們如果有了自己的船隊,那就要掛日本國旗,雇日本船員,日本國的員工工資比香港的員工工資要高3倍,所以他們寧願租船用。”
桑達士問:“這就是你這麼多年一直跟日本人做生意的原因?”
包玉剛微笑著點了點頭:“是啊!英國、日本和美國這些國家,在國際上為自己樹立了不少敵人,您不否認這一點吧?”
桑達士不置可否地搖搖頭。
包玉剛繼續說:“所以這幾個國家搞航運的話,就會在世界上受到很多限製。而在香港搞航運,有利因素就太多了。香港是一個自由港,任何國籍的輪船,都可以進來,同樣,隻要是對我們有利,我們也可以擁有任何國籍的輪船……”
桑達士對包玉剛的分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同時也對包玉剛對事物的精確判斷而心生敬意。
這時包玉剛才亮出自己的想法:“桑達士先生,我已經和日本一家造船公司談妥了,我準備訂一艘新船,排水量為7200噸,可能需要100萬美元。等我買下之後,我再把船租給他們。租期5年,第一年租金是75萬美元。”
桑達士有些明白包玉剛轉了一個大彎的原因了:“你是想從我們銀行貸款?”
包玉剛說:“對。”
桑達士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雖然第一年的租金有75萬美元,但是各種費用加起來,也不是一個小數目,那麼,這艘船的成本就需要10來年才能收得回來。如果借錢給包玉剛,那銀行就需要承擔長時間的風險。
桑達士低著頭沉吟了一會兒,為難地對包玉剛說:“包先生,對於航運業,我們銀行一向比較謹慎,銀行貸款的規矩,包先生你是清楚的……”
看來還是這個理由嘛!包玉剛心裏有了底。
包玉剛說:“你是說讓我去找一位可靠的擔保人,對吧?如果有一家日本銀行開出信用卡,彙豐銀行是否願意借錢給我?”
銀行能開信用卡,就證明租約保障沒有問題。包玉剛如果能拿出一張信用卡,不就和找到一個可靠的擔保人一樣嗎?對於這點,桑達士心裏明白得很,他也很清楚,包玉剛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桑達士想:“與其讓他喋喋不休地糾纏下去,不如就先答應他,反正他也未必有能耐拿到日本銀行的信用卡。”
想到這裏,桑達士爽快地對包玉剛說:“包先生,隻要你拿來信用卡,我馬上給你貸款。”
包玉剛眼前一亮:“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桑達士得意揚揚地使用了一個他新學的中國成語。
包玉剛告別桑達士出來之後,馬上訂了一張飛往日本的機票,他飛到日本,一下飛機,就徑直去拜見租戶的總經理,向他說了自己的構想。
對方一張口就是一連串“嘰裏呱啦”的日語,包玉剛聽得是一頭霧水,十分後悔匆忙之中沒有帶一位翻譯。不過,語言溝通上的困難是難不倒包玉剛的。想當年,包玉剛小學畢業便隻身前往漢口,在那裏他不是很快就攻破了語言關嗎?後來舉家前往香港,他也仿佛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粵語不比外國話好懂,可他仍然很快就跨越了這道障礙。
因為之前和日本有過幾筆生意往來,包玉剛專門請了一位日語教師,每周都上幾個小時的課,從不間斷,現在,他也可以粗略地聽懂一些日語,隻是對方的語速有點快,他還不是特別適應。於是,包玉剛使出了渾身解數,英語、日語交錯使用,終於讓對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包玉剛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可是,向來以狡猾、精明聞名的日本商人怎麼會如此輕易地就答應包玉剛的請求呢?對方隻是表示明白,但並沒有點頭應允。
包玉剛是何等聰明,豈有不明白之理?對方無非想要自己再給予一些優惠條件。他索性豁出去了,當下保證,如果自己的船在海上出了事,他會把保險金賠償全部都給對方,自己一分不留。
誰都知道大海變幻莫測、風浪無情,充滿凶險,因此,海運保險保費十分昂貴,萬一出了意外,投保人將得到一筆數量可觀的賠償金。對包玉剛來說,如果放棄這筆保險賠償金,就意味著血本無歸、傾家蕩產。
不過,既然他能許這個諾,也說明他的確是有誠意的,於是精明的日本客戶考慮再三,終於答應帶包玉剛去找他們的銀行經理。三方進一步商議之後,最後,包玉剛終於如願以償,拿到那張幫助他踏上船王之路的銀行信用卡。
當包玉剛拿著這張銀行信用卡,走進彙豐銀行桑達士辦公室時,那位金發碧眼的英國紳士驚奇地睜大眼睛,仿佛不相信這是事實。一個毫無背景、航運經驗不算豐富的中國人,居然能在短短的幾天裏,拿到一張貨真價實的由日本銀行開出來的信用卡,這看來似乎是天方夜譚,然而,現在卻真的變成了現實,驚訝之餘,桑達士再次被這位中國商人的非凡能力所深深折服。
做銀行的最講“信”字,由於自己說過“君無戲言”的君子協定,桑達士並不食言,立即給包玉剛貸了款。包玉剛通過這種借雞生蛋的辦法,開始建立自己的海上王國。
桑達士因支持包玉剛搞航運,開創了銀行涉足海運的先河,1962年被提升為彙豐銀行的首腦。兩年後,桑達士更是與包玉剛攜手合作,由彙豐銀行投資環球航運。
1971年,包玉剛接受彙豐銀行邀請,加入其董事會,從而成為進入彙豐銀行董事會的第一個中國人。
20世紀70年代以後,彙豐銀行漸漸超過了渣打銀行和有利銀行,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采納包玉剛的“投資多樣化”的建議,走國際化路線。事實證明,彙豐的路子走對了。
從此以後,包玉剛、桑達士、彙豐三者之間便建立了無法割斷的千絲萬縷的聯係,彙豐既然已參股到包玉剛的環球航運,勢必不會讓它垮台,而包玉剛憑借彙豐的雄厚財勢,在航運界大展拳腳。
包玉剛通過銀行貸款,在二手貨輪市場上大量購買船隻,短短幾年內,就擁有了 40多艘巨型遠洋貨輪。從此,他的事業蒸蒸日上,資金也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包玉剛初涉航運界的時候,由於資金的關係,購置的都是一些舊貨船,船齡也較長。就在包玉剛為舊船經常需要修理,給資金和經營管理造成不小的浪費和困難而煩惱不已的時候,恰逢日本政府著手複興本國的造船業,國外企業向日本船廠訂購船隻,可享受低息貸款。有此機遇,包玉剛當然不會錯過,於是,他便以較少的資金,淘汰舊船,更換新船。
1962年 11月,包玉剛訂購的 16000噸的“東方櫻花號”在日本船塢下水,標誌著船隊更新換舊的開始。
在此之後,彙豐銀行又和包玉剛合作,成立了“環球航運投資有限公司”,而包玉剛在彙豐的地位也穩步上升。後來,包玉剛更是榮任彙豐銀行的副董事長,成為彙豐銀行曆史上首位華人董事,同時也是亞洲的第一人。
從 1962年的第一艘新船下海開始,包玉剛船隊裏的新船90%以上都是由日本造船廠造的。
1970年,航運業興旺的時候,各國的船東都爭相在日本造船。 1971年,航運業情況不振時,船東們都不再惠顧日本船廠了,但包玉剛卻在這時一連訂了6艘巨型遠洋貨輪,總噸位超過 150萬噸。包玉剛也因此被日本的造船廠認作“最值得尊敬和最信任的主顧”,常常是要包玉剛“先把船開走,再慢慢付款”!
另外,包玉剛訂造的新船 85%都是租給日本的航運公司,而日本的航運公司也認為租用環球公司的船隻租金最低廉,信譽最可靠,因此,他們更樂於租用包玉剛的船隻,而不是自己買新船,這似乎已形成一種不成文的默契。
1972年,包玉剛在百慕大組建了“環球國際金融有限公司”。公司的股東中有香港彙豐銀行、日本興業銀行及環球航運集團,包玉剛出任董事會主席。
終成一代世界船王
包玉剛雖然擁有了規模不小的船隊,但由於他一向低調做人,不事張揚,所以新聞界也不怎麼炒作他。當時並沒有人把“船王”的桂冠戴在他的頭上。
當時世界公認的船王是希臘的奧納西斯。
1968年,包玉剛見到了奧納西斯。當時,包玉剛因為生意上的事情來到了美國紐約,有位同行告訴他:“大名鼎鼎的希臘船王奧納西斯也在紐約,你們不如見個麵認識一下?”
包玉剛一向是一個虛心好學的人,他馬上同意了。
62歲的奧納西斯依然精力旺盛,喜歡喝“黑”牌威士忌,每天要抽60支香煙。
奧納西斯見到名不見經傳的包玉剛時,隻是把他當作一個剛入行的年輕船主,麵帶傲慢。這下激起了包玉剛的自尊心,他隻是簡單與奧納西斯敷衍了幾句,就與他不歡而散了。
1971年秋天,包玉剛來到英國,坐上了從倫敦前往普利茅斯的頭等車廂。
坐了一會兒,同車廂的一位英國紳士麥理浩走到包玉剛麵前坐下,與他聊了起來。
包玉剛的英文是相當流利的,因為他一有空就補習英文。他的老師是香港大學講師白端訥。包玉剛請老師補習英文,並不是學什麼生字和文法,而是學朗讀,學習優美的發音。
閑聊中,麥理浩問起包玉剛從事什麼職業。
包玉剛說:“職業嘛……我自己有一些船。”
英國是島國,所有人對船似乎都有著很大的興趣,麥理浩當然也不例外,他蠻有興致地問包玉剛:“那您有多少艘船呢?”
包玉剛微笑著回答:“嗯,很多吧,七八十艘?具體多少艘我自己也記不清。”
麥理浩不相信地繼續追問:“那有希臘船王奧納西斯先生那麼多嗎?”
包玉剛看著那位紳士:“嗯,大概奧納西斯和尼亞哥斯的船加起來和我的差不多。”
麥理浩一下睜大了眼睛,他看了包玉剛好大一會兒,這才說出一句:“呀!原來真正的世界船王不在希臘,而是在香港!”
麥理浩把這次與包玉剛的對話傳揚了出去,於是包玉剛便贏得了“東方奧納西斯”的稱號。後來,麥理浩曾一度出任香港總督,他一直與包玉剛保持著很好的友誼。
1974年春天,奧納西斯反過來登門拜訪包玉剛來了。
當時包玉剛也是在紐約,奧納西斯費了好大勁兒才找到包玉剛下榻的酒店,他怎麼也想不到,已經成為船王的包玉剛卻依然生活如此簡樸,住在如此普通的酒店裏。
東西方的兩位船王一見麵,當然包玉剛不計前嫌,仍然很禮貌地接待了奧納西斯。
奧納西斯坐下之後,閑聊了幾句,就轉入正題說:“包先生的為人誠信和做事勤勉,已經為世人所稱道了,我和我女兒都十分敬仰您。”
包玉剛看著年近古稀的奧納西斯,不知道他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謙虛地說:“您過獎了,當初您叱吒航運界、雄震一方時,我還是個無名小輩,我後來的成功也得益於向您的學習。”
奧納西斯看著包玉剛,長歎一聲:“後生可畏啊,可惜我唯一的希望——我的兒子亞曆山大,他死去了。”
包玉剛深表同情地說:“我也聽說了,您也別太過於難過了。”
奧納西斯想了一下,有點為難地說:“包先生,您大概也聽說過,奧納西斯是個狂人。我這一生極少求人,但是今天我來見您,卻是有一事相求。”
包玉剛早就想到奧納西斯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聽說過奧納西斯沒有說不出的話,沒有辦不到的事。如今見他如此低聲下氣地跟自己講話,不由想到中國那句古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包玉剛誠懇地對奧納西斯說:“奧納西斯先生,從年齡上說,我是您的晚輩;從行業上講,您也是我的前輩。有什麼事但講無妨。”
奧納西斯很欣賞地點點頭,“亞曆山大死得很慘,我有些心灰意冷了。而且我現在年齡已經這麼大了,我想把生意交給我女兒克裏斯蒂娜。不過她還小,我希望包先生能幫幫她。”
包玉剛驚奇地問:“我?您要我怎麼幫她?”
奧納西斯說:“我是這樣想的。我們可以建立一種互惠互利的關係。比如合資經營。”他看了一眼包玉剛,接著說:“或者就由你來代理你和我的船隊……或者采取其他的合作方式也可以,隻要能有利於克裏斯蒂娜的成長。”
包玉剛聽到這裏,不由得暗暗地思索起來:“奧納西斯的船隊規模宏大、實力雄厚,如果我們兩家強強聯手,那的確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可是包玉剛轉念又一想:“但是,與奧納西斯這種西方人在一起,大家處事作風和生活習慣都相差懸殊,而且我從來沒與他合作過,將來是否能合作愉快呢?”
包玉剛同時想到:“而且,我在這種情況下答應奧納西斯,別人會不會認為我是乘人之危呢?希臘的另一位船王尼亞哥斯與奧納西斯一直是死對頭,我一旦與奧納西斯合作,那勢必等於是與尼亞哥斯為敵……一切還是謹慎為上。”
包玉剛把所有的利弊都分析了一遍,之後他婉轉地對奧納西斯說:“合資經營的內容太複雜,您突然之間提出來,我還沒有仔細考慮周全,您給我一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吧!”
奧納西斯聽了包玉剛的話,大失所望,但又無可奈何,隻好麵帶遺憾地告辭了。
第二天,奧納西斯再次邀請包玉剛去他新落成的奧林匹克堡酒店做客,包玉剛又禮貌地回絕了他。
雖然事情沒有談成,但奧納西斯也對包玉剛敬佩三分,他曾經十分誠懇地對包玉剛說:“盡管我搞船隊比你早,但和你比起來,我隻是一粒小小的花生米。 ”
1975年,包玉剛的環球集團所屬運油船和幹貨船達84艘,這離1955年一艘舊船起家時剛過了20年。
至1980年,包玉剛的環球航運集團的船隊已發展到200多艘,載重量達到2100萬噸,被人們敬稱為“海龍王”,成為世界船王之首。
包玉剛在航運界的聲勢越來越大,很快引起了本行業人士的注目,包玉剛更顯示出他的大海一樣博大的胸懷,他的人格魅力也充分地表現出來,受到世界各國政要的尊敬。
英國女王伊麗莎白封他為爵士;日本天皇,比利時國王,巴拿馬、巴西的總統紛紛授予他勳章;中國領導人鄧小平也都曾接見過他,全世界的華人商家可以說是比比皆是,但獲得如此高的、廣泛的國際聲譽的卻隻有包玉剛一人。
從這一點上可見包玉剛豁達的性格。認識包玉剛的人都知道他是個笑聲朗朗、隨和、不拘小節的人,與人交往非常友善得體,所以包玉剛的朋友遍布天下,那些不曾與他謀麵都深知其為人,對他尊敬的人士數以萬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