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陸商戰
一個人能夠成功,很大程度上在於他發現了前人未曾發現的東西。——包玉剛包玉剛登陸商戰審時度勢預見危機
1978年,包玉剛的航運事業發展到了頂峰。在藍色的海洋上,包玉剛憑借著銀行家的睿智與敏銳以及高超的商業手腕成就了自己的霸業。
此時,一場因中東戰爭而引發的石油危機席卷全球,導致了航運市場的空前繁榮,在很多人眼裏,作為全球航運業“龍頭老大”的包玉剛勢必是最大的獲利者。
各國瘋狂搶購石油,船東當然喜歡這種情形。
當時,包玉剛擁有1000多萬噸的船隊,其中有50艘是超級油輪。這些油輪價格昂貴,一艘油輪就足頂得上一座大廈的價值。在石油運輸繁忙的時候,這些超級油輪就成了掙錢的寶貝,走一趟下來就是幾百萬美元的利潤。於是,各國的船主紛紛訂購超級油輪。
但是,包玉剛卻像海燕似的嗅到大蕭條風暴的氣息,在他看來,這種情形不可能長期保持下去,20世紀70年代後期,許多國家已經罐滿庫盈,日本等國開始大幅削減石油進口量。隨著石油危機的出現,當油輪供大於求時,航運業無疑會受到很大的打擊,航運市場的情況必定會越來越糟。到那時,這些超級油輪必然會成為船主的負擔,其昂貴的保養費將使船主一夜之間傾家蕩產。
其實,當時很多從事航運業的船主都意識到了這點,但是,他們卻天真地認為,“船到橋頭自然直”,抱著一種聽天由命、順其自然的心態。可是如果船到橋頭直不了,那麼等待他們的就是“船翻人亡”的悲慘下場。
包玉剛有著十分接近市場的感知力,他以銀行家的敏銳與睿智,實業家的大膽與魄力,在航運低潮來臨之前,大刀闊斧地對集團戰略作出重大調整。
也許有人會奇怪:包玉剛為什麼能夠如此準確地預測未來呢?難道他有特異功能?
如果說包玉剛有特異功能,那隻不過是在說笑話,但事實是,他的確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本事,使他從旁人容易忽略的事物中發現一些重要的線索。
銀行家出身的包玉剛,特別擅長從別人的談話中,推測其內在的深意。在外人看來,包玉剛常常是行蹤不定的,也許今天人們聽說包玉剛出現在某國國王的皇宮裏,明天就會有消息說,包玉剛受邀到某國總統的官邸做客。
看起來他似乎是經常周遊列國,而實際上他是在收集信息,把握住世界的政治格局變化和經濟脈搏,以使自己能更準確地獲取各種有用的信息,從而及時地為自己的決策製定正確的方向和路線,以幫助自己作出適當的決定。
1976年,美國哈佛大學經濟學院邀請包玉剛去演講,在那裏,包玉剛發表了題為《經營航運的個人心得》的演講。
包玉剛在演講中指出:“要想當一個世界著名的經濟大亨,就不能遠離政治,必須了解時局,在繽紛繚亂的表象中,抓住實質性的東西。請大家不要期望聽到一個管理技術和籌劃資金策略的公式。深入的調查研究和理智的綜合分析,是正確判斷的基礎。”
包玉剛還告誡同學們:“也許各位當中有一位將來身居要職,必須探究公司未能達成業務指標,或經營失敗,乃至於政府機構國民經濟收入欠佳的原因何在。如果有此一日,請先將調查手下主管人員的能力及態度列為要務之一。不管是私人企業或政府機關的主管人員,都應該不斷學習以求適應和成長,否則就會落後。
“在市場情況最興旺而使人陶醉時即應該未雨綢繆,以防萬一。如欲成功,隻有多花時間並下苦功去研究。航運管理可說是千頭萬緒,需要集中精神對付,而且要經常注意細節。現代船隻經過高度精密的科技建造而成,在岸上和海上都有許多設備需要專門人才管理和操縱,一不注意,因缺乏經驗或稍有疏忽,就會肇事,造成生命死亡,船隻受創,而失去租金收入。
“選擇最可靠的設備,周密的訓練,穩健的保養製度,尤其是嚴密督促日常船務管理工作,是船東成敗的極重要因素;充足的資金準備,良好的會計製度,有條理的內部管理和基本經驗並有實惠的生意頭腦也同樣重要。建立一支相當龐大的船隊需要雄厚資金,資金成本在航運業方麵自然是重要的一環。因此,和債務人與投資者、金融機構及股票的關係對一個船東至為重要。”
在一次接受香港記者采訪的時候,包玉剛把他的這種觀點具體化:
做航運業,是要下功夫的!要研究。自己呢,一定要肯吃苦,要努力。船在外麵走,你就要跑來跑去,信息就要多,電話要通,要靈!譬如說,現在中東的局勢你自己看不清楚,那麼你怎麼去決定一艘船務的處理方法?
舉個例講,國際金融這麼動蕩,你就要考慮,究竟是用美金、用日元,還是用馬克!你收人家的是什麼錢,將來通貨膨脹會怎麼樣?這中間,種種有關係的事情很多。
又譬如說,最近中國向美國購買大批糧食,這就與船務航運有很大關係了,對不對?
兩伊戰爭會什麼時候結束?往下去石油的情況怎麼樣?會影響西方國家經濟嗎?都會和船務有直接的關係。
人的關係也很重要!世界政治的關係也很重要!世界經濟的關係也很重要!現在是日本造船,韓國造船,各種各樣的資料,你都應該清楚。
自從1973年世界石油危機之後,工業發達的國家都意識到能源是關乎生死存亡的因素之一,它們不得不痛下決心,加強石油的自產能力,以圖擺脫阿拉伯產油國對它們的控製。
即使在工業並不發達的中國,其豐富的石油資源也引起了西方國家的興趣,並積極幫助中國開發南海的海底石油,這項計劃一旦成功,那麼日本對石油運輸的需求將大大減小。
這次石油危機,還導致了一個新學科——替代能源的興起,包括日本在內的科技發達國家,都積極地開展對這一課題的研究。
1977年,沈弼取代桑達士成為彙豐銀行總經理,上任伊始,即對包玉剛的貸款采取收縮政策。 銀行對投資於包玉剛的航運事業的興趣明顯減弱。
1978年,包玉剛的環球公司在日本的兩個大客戶之一的日本輪船公司因經營不善而麵臨倒閉。那時,環球公司與日本輪船公司簽訂有20多艘超級油輪的租約,對方一旦倒閉,環球將會遭受巨大的損失。
環球公司為此馬上召開了一次董事會會議,會上,沈弼作為環球公司大股東之一向包玉剛提出要求:“請您對租約的可靠性作出書麵保證。”
包玉剛當時很為難:會議上既有自己的朋友,也有很多競爭對手。他沒法答應沈弼的要求,但是若完全拒絕,則又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誤解,並且會引出更多的謠言。因此,包玉剛隻好做了一個簡單的聲明,對所涉及的細節則一概不提。
沈弼對包玉剛的態度十分不滿,會後,他專門去拜訪了包玉剛,讓其作出詳細的解釋。
此時,包玉剛已經得知日本工業銀行總裁池浦喜三郎近期內會到香港訪問,而隻要得到此人的支持,日本輪船公司就會度過這次危機,而環球也可以避免遭受巨大的損失。
成竹在胸的包玉剛告訴沈弼:“請您再忍耐幾天,一定會有好消息的!”
1978 年6 月,池浦喜三郎到達了香港,他在一個幾乎集中了香港政要、商業巨子的宴會上鄭重表示:“我們日本工業銀行及與其有關的銀行會對日本輪船公司給予強有力的支持,尤其是對其國外的債務和承租合約承擔責任。”
沈弼聽了,不由向包玉剛送來讚佩的目光。池浦喜三郎稍後又向香港媒介做了相同內容的保證。
有了這個保證,環球航運和包玉剛終於順利地度過了危機。
沈弼的態度,預示著雙方的合作失去了相互信任這個基礎。包玉剛是個聰明人,看出了沈弼以後不會再與環球航運公司合作,當然也不會發放貸款給環球航運公司來支持其發展。
經過這件事之後,包玉剛更加確認了航運業已開始走向下坡路,進行戰略轉移的決心更大了。
首先,包玉剛想到的就是減少船的數量。包玉剛第一步就是賣掉大部分油輪,他以讓所有人吃驚的低價把該賣的大部分船都出手了。而這也被那些仍然看好航運市場的船主譏笑為“發財昏了頭”。
賣掉了部分油輪之後,包玉剛又著手為環球集團第一家上市公司東亞航海公司及其船隊報價。之後的四五年中,包玉剛賣掉了其中大半的船隻。
包玉剛的做法是十分具有前瞻性的,當20世紀70年代末至80年代,世界航運業的大蕭條像颶風海嘯般襲來時,包玉剛已把他的船隊穩穩地開進了“避風港”!
1985年是世界航運業遭受災難的一年,那一年全世界共減少了1785艘船,總排水量達1775萬噸。
事後,彙豐銀行主席威廉對包玉剛此舉大加稱讚,他說:“包氏的這一舉動讓人十分吃驚,一年內,他賣掉了很多船隻,減少了貸款的數目。在別人還在買進時,他沒有乘機要價。那段時間他十分冷靜,這正是他成功的原因。
“如果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別人,別人會踏著他的履跡去走。他是怎麼知道何時該把船隻賣掉的呢?他四處旅行,打探和收集各種各樣的信息,結果他就得出了見好就收的結論。他是這場‘船災’中受害最輕的一位。”
登陸首戰投資股票
20世紀80年代,包玉剛已經逐步將麾下船隊從過去的200艘削減為96艘。人們不由得紛紛猜測,船隊大大“縮水”的船王,接下來又將何去何從?過去在海上縱橫馳騁、翻雲覆雨的“蛟龍”,能否在陸地上也獨霸一方呢?
1978年夏季的一天,包玉剛上午辦完事,下午正在家裏休息,這時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包玉剛拿起電話:“喂,您好,我是包玉剛。”
裏麵傳出一個聲音:“您好,包先生,我是李嘉誠啊!我有件生意上的要緊事,想跟您談一下。”
包玉剛大吃一驚。
李嘉誠當時是香港地產界的驕子,位列香港十大財團的榜首,開始他是靠房地產和炒股票發家的,是香港有名的風雲人物,論經濟實力和名望,他都比包玉剛稍勝一籌。由於包玉剛多年從事航運業,與李嘉誠雖然都住在港島南區的深水灣,但也僅限於見麵時打個招呼、沒事時通通電話而已,卻從未有過生意上的來往。
今天,聽到李嘉誠這麼一說,包玉剛在吃驚之餘,也同時想到,這是否對自己的轉型登陸有幫助,於是他很關注地問:“您說吧,是什麼事情?”
李嘉誠直接說:“這件事很要緊,是關於九龍倉的,您感興趣嗎?”
香港的九龍倉,並不是一個倉庫,而是香港最大的碼頭,它一直由香港四大財團之一的怡和洋行所控製。
九龍倉有限公司是怡和係的旗艦公司,也是一個上市公司,九龍倉集團還控製著一筆巨大而廣泛的陸地資產,包括九龍、尖沙咀、新界和香港島上的一些深水碼頭、露天貨場、貨運倉庫、集裝箱轉運站、酒店、大廈、有軌電車及天星小輪。可以說,誰掌握了九龍倉,誰就掌握了香港的大部分貨物的裝運業務,九龍倉也自然成為各大財團的必爭之地。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九龍倉股票美好的前景,地理的重要,使九龍倉像一朵洋溢著香味的鮮花,令人為之矚目,像一塊肥肉,令人為之垂涎。受到了多少人的覬覦,受到多少人的垂青?
擁有九龍倉的怡和洋行,是一個曆史悠久、實力雄厚的英資集團。它盤踞香港已有一個半世紀,與彙豐銀行、太古集團和會德豐三家英資集團並稱為香港四大洋行。而怡和的總經理同時又兼任九龍倉主席,可見九龍倉在怡和舉足輕重的地位。
包玉剛在初步打算離海登陸時就了解到:20世紀80年代初期,怡和的物業實力很強。當時,怡和洋行仗著財大氣粗,一向自高自大,不把華資財團放在眼裏。隨著華資財團的迅速崛起,英資和華資的爭鬥日趨激烈,大家不約而同都把目光轉向九龍倉這一香港最大的碼頭,英資集團當然不會把已到手的好處讓出,華資財團則虎視眈眈,伺機而動。
包玉剛意識到,李嘉誠現在正集中精力要將和記黃埔從英國人手中收購過來,對於九龍倉這一令人垂涎的肥肉,李嘉誠可以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想到這裏,包玉剛馬上說:“好的,我們稍後到太子行詳談吧!”
隨即,兩個人秘密來到了包玉剛位於太子行的辦公室裏,詳談起來。
兩個人見麵之後,沒有過多的客套,李嘉誠直入正題:“包先生,我手頭上持有九龍倉20%的股票,一共有2000萬股,我想轉讓給您,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原來,李嘉誠通過手下的一批智囊得到消息, 20世紀70年代後期,怡和洋行動用大量資本,在香港興建樓宇用於出租,導致資金流通緩慢,而且利潤相當低,於是,怡和的決策層想出了出售大量債券的辦法,不料問題沒有解決,卻反而使自身負債累累,信譽大跌,股票市值大幅下滑。導致的結果是怡和雖然是九龍倉股份有限公司的最大東家,但實際占有的股權還不到20%,也就是說倘若有誰占據20%的股份,就可以與怡和公開競購九龍倉。
換言之,隻要不動聲色地買到九龍倉20%的股票,就可以與怡和洋行進行公開競購!
另外,如果公開競購,在價格相同的情況下,持股的香港人會願意賣給華資集團,這是英資集團所沒有的優勢。
李嘉誠是靠地產和股票起家的,對此他心裏亮堂著呢!他私下裏算過一筆賬:當時九龍倉發行的股份不到1 億股,每股麵值僅10港元,也就是說,九龍倉股票市值總額不過10億港元;九龍倉擁有物業的尖沙咀是香港最繁華的地區之一,光是九龍倉所擁有的地皮,其價值就遠遠超過了九龍倉股份有限公司上市股票的價值。
精於房地產生意的李嘉誠心中明白,即使九龍倉的股票價格再上升5 倍,買入九龍倉股票仍是合算的。基於這種考慮,李嘉誠買下了九龍倉的2000萬股股票。
在擁有九龍倉股份有限公司的2000萬股股票後,李嘉誠審時度勢,深知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同時與擁有和記黃埔的和記洋行和擁有九龍倉的怡和洋行抗衡,那是遠遠不夠的。經過一番權衡利弊後,他作出決定,把手中所擁有的九龍倉股票以比買入高得多的價錢拋出,以此積聚資本,集中力量將和記黃埔納入自己的控製之下。
他選擇了包玉剛作為拋出九龍倉股票的對象。
包玉剛當時想到的,卻隻是買下九龍倉的股票是否對自己有利:九龍倉是一家已有百年曆史的英資洋行,又是一家實力雄厚、有發展潛力的財團,它名下有一些價值不菲的倉庫、碼頭、酒店等。購買股票比直接投資其他生意來得幹淨利落。購買九龍倉股票,無疑是把自己龐大的資產轉移到陸地上的一個好機會。
包玉剛低頭稍加思索,便悟出了李嘉誠的精明之處。李嘉誠很清楚包玉剛的情況,知道他需要什麼,於是,用包玉剛所需要的來換取自己所需要的,這一轉讓,可真是一家便宜兩家的好事。
包玉剛問李嘉誠:“李先生,我很有興趣把您的九龍倉股票買下來,價格怎樣?”
李嘉誠見包玉剛同意了,他隨即開出了一個價位:3億港元多一點。
包玉剛二話不說,當即拍板同意了。
包玉剛一下子從李嘉誠手中接受了九龍倉的2000萬股股票,再加上他原來所擁有的部分股票,他已經可以與怡和洋行進行公開競購,如果收購成功,他就可以穩穩地控製資產雄厚的九龍倉。
而從李嘉誠這一方麵來說,他以10—30港元的市價買入九龍倉股票而以30餘港元脫手給包玉剛,一下子就獲利數千萬港元。更為重要的是,他可以通過包玉剛搭橋,從彙豐銀行那裏承接和記黃埔的股票9000 萬股,一旦達到目的,和記黃埔的董事會主席則非李嘉誠莫屬。
包玉剛在心裏不禁暗暗佩服這位比自己小,但精明過人的香港地產界新貴:“這真是隻有李嘉誠這樣的腦袋才想得出來的‘絕招’!”
沒有太多的解釋,沒有冗長的說明,更沒有喋喋不休的討價還價,兩個同樣精明的人一拍即合,秘密地訂下了一個同樣精明的協議。
晚上21時左右,這宗交易即告達成。
打響九龍倉收購戰
包玉剛從李嘉誠手中接過2000 萬股九龍倉股票之後,他手中的九龍倉股權大增,可以說他已打好了基礎,已經有能力向怡和洋行發動挑戰了。
包玉剛選擇九龍倉作為登陸後的主要襲擊對象,是有著深刻的原因的。
首先,控製著九龍倉行政大權的置地公司,雖然實力雄厚,背後更有財大氣粗的怡和洋行撐腰,其氣焰可說是囂張至極,但是,它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實際擁有九龍倉的股份隻有20%。一般來說,上市公司的股權若小於35%,則容易被人乘虛而入。
在香港,一直流傳著“未有香港,先有怡和”“怡和的麵子,太古的銀紙”之說,這些英資洋行高傲狂妄的程度,由此可見一斑。這也使怡和這個老牌英資洋行太傲慢,察覺不到自己岌岌可危的處境,讓它們更沒有料到的是,它們向來看不起的華資財團也會來“覬覦”九龍倉這塊禁地。
包玉剛搞了20多年航運,對碼頭的重要性有切身體會:自己投身航運20多年,縱橫四海,很早就想由自己擁有儲運業務的倉庫,卻一直苦於沒有自己的碼頭,長期以來,他龐大的船隊由於沒有地盤和倉庫,在香港的業務都要租用九龍倉的倉庫,其費用十分昂貴。等生意做成了,很大一部分利潤卻都被九龍倉盤剝而去,對此,他又怎能甘心?總是使用別人的碼頭和倉庫,頗有寄人籬下之感。因此,他對擁有自己碼頭的重要性的感受比誰都深切。
他要達到目標,最佳方法當然就是能夠擁有足夠的股份來控製九龍倉的行政大權了。他也確實早就盯上了九龍倉,而且也買下了不少股票,但尚未達到與怡和競購的份額,現在有此“空當”,豈能無所作為,讓到了眼前的良機白白溜走?
除了這兩個原因,還有一個別人不易看到的有利條件。那就是,怡和洋行在香港的聲譽不太好,在它控製九龍倉的時候,采取高額盤剝的政策,致使港英當局對它也甚感不滿,曾對它發出過警告,如果有華資出麵與它爭奪九龍倉,在相同的條件下,在港的華人決不會袖手旁觀的,他們肯定會偏向華資一方。這一點,對於包玉剛來說,是十分重要的。
基於這三方麵的考慮,加上從李嘉誠那裏接過2000 萬股九龍倉股票,包玉剛心裏踏實了許多。但是,辦事謹慎的包玉剛並沒有向新聞界透露任何風聲,以至於外界一直蒙在鼓裏,而包玉剛則不動聲色,繼續加緊收購九龍倉股票。
包玉剛雖知道要間接與彙豐銀行交手,但他仍然是毫無畏懼,憑著他和海外眾多國家首腦的關係,在有限的時間籌集豐厚的資金與彙豐銀行決一雌雄還是蠻有把握的。
包玉剛首先采取逐個擊破的辦法,暗中去調查持有九龍倉股票的散戶,然後找上門去與之交涉,絕大部分人一見包玉剛親自上門,出於對包氏的尊敬,很熱情地把九龍倉股票全部轉讓給包玉剛。
對於包、李兩人的暗中交易,怡和洋行並不知情。早些時候,怡和洋行見李嘉誠收購股票,也緊張了一陣子。後來見李嘉誠停手不幹由包玉剛接手購買,便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的控製地位已可保無虞了。
然而他們實在太大意了,他們萬萬沒有料到,包玉剛僅用了80多天的時間,就買入了1000 萬股股票,加上原來持有的股票數目,他已控製了30%的九龍倉股權,大大超過了怡和洋行的代表置地公司了。
置地公司是怡和財團屬下的另一個主力,是香港的地產大鱷,與九龍倉並稱為“怡和雙翼”。置地公司此時對外公布,自己購入怡和證券所控有的九龍倉股份,且目前持有九龍倉股份已上升至20%。這個份額與包玉剛十分接近。
1979年年初,九龍倉董事會邀請已經成為最大股東的包玉剛加入,於是,包玉剛與二女婿吳光正堂堂正正地當起了九龍倉的董事。
控製九龍倉的怡和集團明顯地感到了來自包玉剛家族的威脅。他們豈能善罷甘休?怡和主席紐璧堅身兼九龍倉董事會主席,對包玉剛和吳光正這兩位新任董事一直抱有敵意,雙方不時發生摩擦。
1980年年初,包玉剛向董事會提出,環球公司在九龍倉董事會中的席位應增至4席。這時,紐璧堅表示堅決反對,同時他提出由置地公司的行政總裁貝德福特加入九龍倉董事會並出任行政主管。
包玉剛與紐璧堅針鋒相對,各執己見。
雙方最後在董事會協商下達成妥協——環球集團爭取到兩個席位,貝德福特也順利進入九龍倉。
這時,為了能夠穩穩當當地控製九龍倉,包玉剛又采取了另一個更加穩健的方法,他先將自己名下所擁有的九龍倉股票,以每股55港元的價錢轉讓給他控製下的隆豐國際,比市麵價還要高出幾港元,其意圖十分明顯:隆豐國際願意以55港元或更高的價錢買入九龍倉的股票,目標就是要掌握九龍倉股權的50%以上,以贏得不受挑戰的控製地位。
包玉剛把九龍倉的股票轉讓給他自己控製下的隆豐國際有限公司,可以說是攻守兼利的一個高招,也是他穩健作風的又一次體現。因為隆豐國際有限公司乃是包氏財團屬下的一個上市公司,所謂的股權轉讓,實際上是名轉實不轉,如果收購失利,最多是賠掉一個隆豐國際,就可以推掉全部法律責任而不會對包氏財團產生致命的打擊。但如果收購成功,就可以得到整個九龍倉!
直至這時,怡和和置地這兩隻自視聰明的“兔子”才如夢初醒,卻發現“烏龜”已走得很遠,遙遙領先了。
經過一番周密的部署,怡和、置地決定收複“失地”,以龐大的資本後盾,進行反收購。
就在這時,不知出於什麼動機,怡和公司突然約見包玉剛,說是想“談談”。於是雙方代表進行了一次“談判”:一方是包玉剛和吳光正;另一方是紐璧堅和貝德福特。
談判一開始,紐璧堅就單刀直入,要求包玉剛出讓手中所持的九龍倉股份。
包玉剛鎮定地問:“那有什麼條件嗎?”
紐璧堅回答:“條件是用置地公司物業來交換。”
置地公司有許多物業位於香港的黃金地段,其中光是中環一帶的幾幢大廈,已是令無數地產商垂涎的肥肉。
包玉剛意識到對方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於是采取乘虛而入的辦法,當即表示:“那我就選金門大廈、太古大廈和太子行。”
紐璧堅大吃一驚:這幾座大廈都位於有“地王之王”之稱的港島中區,價值極高。包玉剛這個條件無異於獅子大開口,他當然舍不得。
紐璧堅表示:“不行,隻能以金門大廈、尖沙咀的星光行和半山區的一部分住宅作為交換條件。”
包玉剛毫不讓步。
最後雙方不歡而散。
在這以後的一段時間裏,包玉剛與紐璧堅的爭鬥趨於激烈,以致在召開九龍倉董事局會議時,氣氛緊張到要記下各人的談吐和舉止。
鬥智鬥勇周密安排
1980年6月,包玉剛有一段較長時間的環球旅行。他要先赴法國巴黎,作為國際油輪協會的主席,參加該協會在那裏舉行的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