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季(1 / 1)

南方是個多雨的地方。

“一個人的時候不是不想你,一個人的時候隻是怕想你,一個人的時候,如果下起了雨,也會學你把傘丟到一邊”。

雨是神秘的。一聲雷可以無端地惹哭滿天的雲,一陣杜鵑醉吟,可以鬥急滿城芙蓉。一陣風吹起,每一棵垂柳都吟出一則白茫茫,虛飄飄說也說不清,聽也聽不清的飛絮。反正,雨就是這麼不講理,不邏輯,這麼的細膩嫩滑,這麼的清純無涯,這麼的讓人心平氣和。

滿塘荷葉擠在一起,碧綠一片,天連水,水接天,天水碧一色。斜望村落,浮家泛宅,無數條小河旁是無數雙白皙而充滿年輕的纖纖素手,在塘畔浣紗或采蓮,猛然間伸手觸及那清涼的血脈。鳥一邊歌唱,一邊高低不均地斜斜密密地丈量著天空。花與蜜蜂在親親我我。沒膝的小草在風中搖搖晃晃,躺著柔軟的時候便消失在一片綠茫茫之中。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想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

一陣春雨,灑盡千山萬水,就有千傘萬傘。殘天剩水猶如是,黃河長江依然去。紜紜黔首紛紛黎民從北到南數之不盡,你說你是誰呢。雨的美甚至是無法歌頌的,點點滴滴,滂滂沱沱,淅淅瀝瀝,清清爽爽新新,一切雲情雨意,宛如其中。視覺上的美,肌膚上的清涼,是思想的高度解放。

聽聽,那細雨。看看,那小雨。雨無處不落,它是女性,因而富有感性,雨氣空蒙而迷幻,細細嗅嗅,有一點荷花的清香,濃的時候會發出樹木和泥土的芬香。

雨是憂傷的。無論是疏雨滴梧桐,還是驟雨打荷葉,總不免清涼淒切,回憶之慨。在淒楚之外就愈有一層淒迷。總不免要風吹雨打。所謂平生事多難料,一打少年聽雨,癡人做夢,而打中年淋雨,暗淡無光,三打白頭,總成回憶。一點一滴串在一起串成一串透明的珍珠,雨該是一滴濕淋淋的魂,在窗外喊誰,在撐傘等誰。

斷橋一把傘,守候千年,突然一場雨,一片油花布,能說這千年姻緣隻是一把傘一場雨的緣故嗎。

雨天的屋瓦,浮蕩著濕濕的流光,灰灰的溫柔。雨敲在千萬片如鱗般的瓦上,由遠而近,輕輕重重輕輕,夾著一股細細的水流沿瓦槽於屋簷而瀉,它動人的步姿舞弄著閃動著,活活的把一個上午奏成黃昏。它來時,溫柔地敲打著這個世界,茫茫的屋頂,遠遠近近,細細密密的節奏,單調裏自有一種熟悉的親切。點點滴滴,似幻似真,一片瓦說千萬片瓦說,一片葉動,千萬片葉動。輕輕地奏吧,沉沉地彈,徐徐地扣吧噠噠地打,間間歇歇地走過一個雨季。

雨該是戀愛的。雨是一種美妙而神秘的音樂。濕透了咕咕的布穀鳥叫。跟女友共一把雨傘,最好雨大點,最好初戀,有點不好意思,若即若離之間。愈大愈好,牽手在雨中狂奔,把烏黑的長發和年輕的肌膚交給滿天淋漓,然後彼此品嚐對方辰上甜甜的雨水,在滿天雨水中去苦思冥想的整理生活,然後發現。風風雨雨,總要停,總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