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是真誠的。第一次看到《士兵突擊》的劇本時,我幾乎哭了。我咬牙切齒地問給我劇本的人:"編劇是誰?我要殺了他。"
我要殺了他。他的每一句台詞,似乎都是摸著我的心寫的。許三多的父親,許三多的哥哥,分明就是我的父親,我的哥哥。許三多說:"不拋棄,不放棄。""要好好活,做有意義的事。"那些漂在北京,飯都吃不上的日子,有多少次,我就是這麼對自己說,才一步步扛了過來。
必須說,許三多這個角色,是我最投入的角色。我根本沒有去演,因為從進劇組的第一天起,我已經一遍一遍告訴自己,許三多就是我,我就是許三多。
然而,我真的就是許三多嗎?
許三多不會一天十小時接受采訪,將人生的大部分時間花費在飛機、汽車、輪船以及一切交通工具上。最重要的是,許三多他沒有緋聞呀!而《士兵突擊》播出之後,我忽然發現,少林寺出來的我,原來也可以和緋聞發生如此密切的關係。
出名之後,和我有"關係"的姑娘一下子層出不窮。
有人說,這是一個"眼球經濟"的時代,怎樣吸引大眾的注意力,是一門生意。的確,王寶強這個名字已經和許三多太緊密地聯係在了一起,任何與許三多形象有些微出入的舉動,都會引起大眾的關注。人言可畏,所有的流言蜚語都令我心寒。我著急上火嘴上冒泡,我感到一肚子的委屈說不出來。我隻想做一個演員。我想不通的是:一個喜歡電影的傻小子才剛剛起步,為什麼就會有那麼多的風雨襲來。幸好有朋友們的支持,他們說你隻有經曆這些,才能長大。
我是許三多,但我不完全是許三多。
演員趙丹說,好演員是第一滴水,折射出來的都是角色的影子。換句話說,就是好演員沒有自我,隻有角色。
《霸王別姬》裏說,不瘋魔,不成活。
然而,做演員最大的挑戰性也在於此:演戲要求全身心投入,但如果真正將自己和角色混為一談,結局或許是悲劇性的。因為,戲畢竟是戲。如果一個人隻記得他在戲中的角色,而忘記了他在社會中的社會角色,那他最終將無法找回自己。也許有一天,將不得不問自己:"我,是誰?"
我,目前是一個演員。
在公眾想象中,娛樂圈,難道不應該是現世版的伊甸園嗎?俊男靚女混跡其中,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引人注目,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和公眾的好奇心;而人們一麵站在道德的立場上對他們橫加指責,一麵又像溺愛孩子一樣放縱他們,讓他們代替自己完成在日常生活中無法滿足的隱晦欲望。
但我並非生來屬於娛樂圈,正像我並非命中注定會成為"許三多"。
我,曾經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隻是偶然的機緣,才讓我進入了演藝圈。
我告訴過所有人,我八歲那年,就想拍電影;為了拍電影,我才去了少林寺。
如果當時家裏隻有我一個孩子,如果我的父母是城裏人,是工人,或者不用那麼奢侈,如果他們每年的收入稍微多一點點,我還會希望去少林寺嗎?
我去少林寺,是為拍電影,但我拍電影,是真的熱愛這一我完全一無所知的事物,還是僅僅是為了離開?
我又為什麼要離開?離開我的父親、祖父,世代耕耘的土地?離開我善良的母親?離開我的家?
如果當初我不離開,今天的王寶強,和城市裏街頭上任何一個衣著平凡的人,又會有什麼不一樣?
或許沒有什麼為什麼。在我當初離開家鄉登上開往他鄉的火車時,我就已經做出了選擇。而我今天的一切,都隻不過是選擇的結果。
人最終都會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不是嗎?如果我,一個十三億人裏最不起眼的農民的兒子,一個走過你身邊你都不會注意到的民工,都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個"明星",那麼你,任何一個"其他人",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我敢把我前二十年走過的道路寫出來,給你們看,更重要的是給自己看,不一定是因為我比任何人更有勇氣,而在於長大的過程中我一直在堅持,我一直都相信年輕人的誌氣。相信一個人的成長故事與青春故事的代名詞就是奮鬥,就是前進,就是努力,就是堅忍不拔,艱苦卓絕……以後,到四十歲,到六十歲,把每個二十年都寫出來,看一看一個人能在二十年裏經曆多少事,發生多麼大的變化。
我遇見了一個大時代。我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