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瑛本來是一個逃荒的人,家裏是不需要那麼多人的,但是因為和三毛家裏的老仆人有親戚關係,就是管大門的那位老太太,所以才收留了她,和她的兒子馬蹄子。
最真的快樂總是來自於最單純的心,最單純的事,屬於最單純的人,那就是童年的孩子們。
三毛是個純真的人,在她的世界裏,不能忍受虛假,就是這點求真的個性,使她踏踏實實地活著。也許她的生活、她的遭遇不夠完美,但是我們確知:她沒有逃避她的命運,她勇敢地麵對人生。
在這紛繁的世界裏,尋找屬於自己的唯一,人們大多為旅途上的美景而迷失,最後,忘了最初的路。
三毛一直是堅定而執著的,她一直知道自己要的什麼,什麼該得,什麼不該求,人生的路途她一直按照自己的方向走,不曾回頭。
人們常說,身體和心靈,總有一個是要在路上。而三毛的,卻逐一地實現。初來塵世,她便開始了旅程,靈魂之旅,生命之旅……
2 人生幕影
黃角椏,黃角椏,黃角椏下有個家。生個兒子會打仗, 生個女兒寫文章。
一段歌謠,一段故事,一種人生,一種經曆,萬帆過後,發現,原來,一切皆有定數。
父親陳嗣慶是個外來文人,而三毛在落地就沾上了這裏的地氣,冥冥中就成了那個三毛,那個敢愛敢恨,用生命去寫字,用生命去愛的一個世間奇女子。
三毛是陳嗣慶夫婦膝下第二個女兒。三毛的姐姐叫陳田心,比她大兩歲。後來又有了兩個弟弟,大弟陳聖,小弟陳傑。在姐弟中,與三毛最親的是小弟。
陳田心從小喜歡文藝,後來當了音樂教師。陳聖經商。陳傑繼承了父親 的法律職業。也許是和黃角椏無緣的緣故,他們既不愛寫文章,也不去打仗。
既然是俗世,生在這俗世,也是不能免俗的,無論是不是俗氣的一個人。三毛就是極信命理這回事的,她相信一切皆有定數,個性,經曆和出生等都是相關聯的。她對台灣科學家沈君山說過:“我的看法是,八字和個性有關。”
三毛的一生都在主張逃脫塵世,逃離命運,隻是自欺欺人罷了,那個束縛自己的框是三毛親自製定的。她一直想逃脫,卻還在按著命運的軌跡行走。
也許真是這樣的印證,也許是那段歌謠的蠱惑。三毛從小就愛極了看書。小的孩童,還是不識很多字的,小三毛是看了圖畫和字的形狀,再去問哥哥姐姐,弄清書裏的大意的。可以說三毛是先看書,後認字的。
生長的軌跡怎麼崎嶇,怎麼纏繞,也轉不過童年,離不開家庭,少不了那些年少時光。
正如陳嗣慶所期待的,在三毛出生半年後,日本政府正式簽署投降書,宣布無條件投降。中國人的鮮血和生命,終於換來了和平。
父親,陳嗣慶,浙江定海岱山島小沙鄉人。早年畢業於蘇州東吳大學法律係,後到上海,以教書為生。抗戰時期舉家來到重慶,開一律師事務所維持生活。
母親繆進蘭,是出生於上海,那個繁華又寂寥的地方。高中畢業後不久,就和陳嗣慶結婚。繆進蘭曾經多次小學在小學教學,後來辭職在家,當家庭主婦,相夫教子。高中時期的繆進蘭,曾參加過學校抗日救亡協會,積極參與救亡活動。她是學校的活躍分子,還是校籃球隊隊員。
可以說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很大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三毛的父母都是文人,對孩子的教育也並不是那樣迂腐無知的,三毛自小也就帶有文學的氣息。
後來,三毛被送進鼓樓幼稚園。值得一提的是,三毛就是在這一時期,在南京家中,開始了她讀書的生涯。
在大宅子裏,有一個被哥哥姐姐們稱為為圖書館的房間,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隻是有一個大窗,對著窗有一棵梧桐樹,房間內,全是書。
大人的書,放在上層,小孩的書,都在伸手就夠得到的地板邊上。
三毛因為知道馬蹄子從來不愛來這間房間,所以一個人就總往那兒跑,三毛就可以靜靜的躲到蘭瑛或媽媽找來罵了去吃飯才出來。
當然並不是隻是因為逃避玩伴才進去的,三毛本身也是極喜歡看書的。
在這樣的一個文化家庭,父母的熏陶和哥哥姐姐們的輔導。三毛的讀書環境也是極好的,對知識的渴求仿佛是從出生就有的。
書室窗外是碧綠的梧桐,書室屋內是求知的孩子。每天清晨,總有如洗的鳥聲從窗外傳進來,伴著孩子清脆的誦讀。
三毛開始走進書看世界,看奇妙人生,那樣小的孩子還是不懂什麼的,三毛先就隻是看故事,然後再學習認字。
三毛也是在這裏讀了生平第一本書,漫畫家張樂平的名作《三毛流浪記》。這是一部漫畫故事書。書中小主人公三毛,是一個流落上海街頭的孤兒。
張樂平筆下都市孤兒的悲慘生活,感動了千千萬萬的讀者,也包括還在幼時的三毛。“三毛”,成了家喻戶曉的流浪兒的典型形象。《三毛流浪記》,全書沒有文字,完全以圖會意。目不識丁的小三毛,多多少少看懂了書中的情節。
後來,她又讀了張樂平的另一本書《三毛從軍記》。三毛回憶說:“我非常喜歡這兩本書,雖然它的意思可能很深,可是 我也可以從淺的地方看它。”
三毛不僅對這個“三毛”永遠長不大的人物印象深刻,對三毛的創造者也有很深厚的感情,最後成為了他的女兒。
“三毛”看過了,其他凡是書裏有插圖畫的兒童書,三毛也都拿過來看。
圖書館裏有一套孩子書,是商務印書館出的,編的人,就是三毛姐姐的校長,鼓樓小學的陳鶴琴先生,後來三毛進了鼓樓幼稚園,也做了他的學生。
還在蹣跚走路的一個小孩,就要背上書包進學堂,父母的期望,社會的期望,在孩子小的時候,就上了一層枷鎖。
索性後來,三毛並沒有念完學,但沒有人會因為她的學曆而偏見於她,後來的自學,再後來的留學,無數的講座、座談,邀請這個初中沒畢業已經輟學的三毛去講授她的經驗。
閱讀的時候,小三毛有時笑,有時哭,小小的年紀,也有那樣的情懷,好似就已知曉了人世。懂得了悲喜。也正是這樣便有了“三毛”這個讓世人無法忘懷的名字。
為的或許是人生第一次成長的紀念,更多的可能就是在那時小小的心裏就對這個懵懂的世界開始了追求吧。
這漫畫形象就此深深地印在了三毛的腦海裏,她永遠都記得那個頭上翹著三根毛,四處流浪,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孩。
冥冥之中,命運總是有所昭示,一粒沙,影印著一片海的往事;一陣風,傾訴著一場雨的情懷。而年幼的三毛透著不一樣的靈魂。這個倔強的小女孩從一出生就注定降落人間的使命,去流浪,去追尋。去演繹一場動人心弦的愛戀,去揮寫一個淒美絕豔的人生傳奇。
二十六年後,在撒哈拉沙漠,她取筆名“三毛”,就是紀念那位第一個和她對話的書上的朋友。
這一世,她並沒有辜負這些的名字,和平終償所願,雖然並不因她。她卻因流浪,成為了真正的三毛,也成為張樂平的孩子。
除了張樂平的書,她還讀了《木偶奇遇記》、《格林兄弟童話》、《愛的教育》、《苦兒尋母記》等童話書。在童話中找尋自己的童話,最後用真實的生命寫了一段童話的經曆。
三毛曾說過:“我看書,這使我多活幾度生命。”
看三毛的書,也使他人的生命多了幾次重生。好像是在透支著後世,貪婪不單屬於這一生的風景。否則短暫的一生,怎麼可以這樣的跌宕,這樣的起伏,這樣的讓人難以相信,那是一個柔弱女子曾走過的路。
一個奇女子,不似風清,也不雲淡,用她熾烈的情感,瘋狂的行為,直達內心底部,在欣賞作品的時候又有些小怨恨,那麼直白的深刻,無法忽視也不能忽視。把內心小小的虛榮心,小小的世俗心即使隱了身也仿佛是能看見的黑色斑駁遺留於光的穿透而過。
三毛的童年不能說是怎樣,因為她也是個孩子,也要玩耍,也有哭鬧,隻是遊戲有些另類,與我們的童年是差不多的,不能因為一個人的以後,她的從前就要全部改寫。
有一天三毛在南京的家中看桑樹上的野蠶,父親回來拿出了一大堆金圓券給她玩,而且姐姐哥哥都有,在高興時卻看到老仆人在流淚,說他們要逃難。後來他們逃到了台灣。
在那裏三毛開始了重新的生活,台灣也可以說是三毛真正意義上的故鄉,有著雖未生之義,但有育養之恩。也是在異國他鄉心靈歸宿的港灣。
遠處的山嶽飛奔而退,波瀾的海峽漸漸入眼。迷霧古城重慶,動亂的南京,三毛也沒想到,這一離開就幾乎差點回不去,大陸的一絲情緣。
1949年,三毛結束了在大陸的童年生活,跟著父母,漂過東海,站在甲板上,看著大陸,漸漸地遠了,在視線中彙聚了一個點,人生的起航線有了開點。
渡過洶湧著墨黛色波的台灣海峽,遷到風雨飄搖的台灣島。三毛在重慶、南京和上海,大約隻生活了四年。在這短暫的四年裏,她不懂祖國有怎麼樣的桑田滄海,卻真實的經曆了,跟著祖國成長。
抗日戰爭勝利不久,中國爆發了三年內戰。延河之水彙成奔騰之勢,星光之火化作咆哮黃龍。中國共產黨取得了全麵軍事勝利,除了讓後世糾結愁腸的台灣。這一係列驚心動魄的曆史事件,對幼童三毛來說,記憶裏是平靜的,可卻波動著她的人生,確切的是每個中國人的人生。
這樣的經曆,對於三毛,有些幸運,有些遺憾。幸運的經曆了,遺憾的是卻沒有留下回憶。
三毛成名之後,卻對她童年經曆的時代,傾注了相當多的關心,好像想再重新經曆一遍,然後在她的筆下重演。
三毛不僅寫文章,還寫過歌詞,還寫過劇本。
那是成名後的三毛在台北的時候,有個朋友在籌集旅費,三毛就匆忙寫了九首來應急,其他的八首怎樣是不知的,但是那首《橄欖樹》紅遍了大江南北,傳遍了故鄉的街市和鄉村。
這首詞被李泰祥譜成台灣電影《歡顏》的主題曲,歌和電影都是一個雙贏的結果,但多年以後的街頭還會聽見那樣的低吟。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流浪,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為了山間輕流的小溪,為了寬闊的草原,流浪遠方,流浪,還有,還有,為了夢中的橄欖樹,橄欖樹,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
母親繆進蘭回憶:三毛在家裏寫作,專心致誌,像一個紙人。這也說明了三毛的孤僻,死後在母親的記憶裏最深刻的也隻是那寫作的背影。她很少和母親說話,一旦開口,就要打聽舊上海的情形,“什麼上海的街呀、舞廳呀、跑馬場呀、法租界英租界有多遠呀、梅蘭芳在哪裏唱戲呀?都要不厭其詳地問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