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被騙(3 / 3)

“噢,你可真行,”埃勒裏幹巴巴地說,“歲月並沒有磨損你的視力和槍法。可這畢竟是幹了一件魯莽的,沒把握的事。”

“是啊,也許是這樣!”警官惱火地叫道,臉漲得通紅,“你犯的錯也不亞於我。你讓我相信……”

“噢,天呐,爸,對不起,”埃勒裏痛悔地說。老先生不好再發作,坐了回去,“你說得很對。實際上,我犯的錯誤更大。我假設——我這倒黴的過於自信——因為有人陷害澤維爾夫人殺了她的丈夫,那麼這個人就是凶手。現在回頭看,這純屬沒有把握的推測。是的,這很牽強,可邏輯上再無懈可擊也代替不了無情的事實。”

“也許他是在撒謊……”

“我肯定他沒有,”埃勒裏歎了口氣,“我又犯老病了,誰說得準呢。我不能肯定。不光是這一點,任何事情都是一樣。這件事的確是讓我給辦砸了……好吧!警醒著點兒。我兩點再來。”

“別為我擔心,”警官瞥了一眼受傷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算是一種悔罪吧,假如他醒不過來我想……”

“如果他或你或任何人。”埃勒裏意味深長地說,手已放在門把手上。

“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警官問。

“從那扇可愛的窗戶朝外看著點吧。”埃勒裏說完,開門出去了。

警官瞪著眼睛坐了一會兒,站起來,向窗口走去。他立刻歎了一口氣。樹頂上的天空發紅。他忘了還有山火這件事。

警官把台燈的燈罩調整一下,讓更多的燈光照向受傷的律師。他陰沉著臉凝望了一會兒澤維爾那蒼白的膚色,又歎了一口氣,坐回到椅子裏。他挪了挪位置,讓床上的人和屋門都在自己的視線之內。過了一會兒他又想起什麼,做了個鬼臉,把左輪手槍掏了出來,他定眼端詳著它,然後又把它放回到右邊的口袋裏。

他靠在燈光不直接照射的椅背上,雙手疊放在平坦的腹部。

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有繼繼續續的聲音傳來——門關上,有人到走廊上來,壓低的說話聲。然後又靜了下來,那些就寢前特有的響動也逐漸聽不到了,警官覺得自己離最近的一個有知覺的動物有一千公裏遠。

他放鬆地斜靠在椅子裏,但神經卻繃得比什麼時候都緊,設身處地地想,人在意識到危險時產生的絕望是強烈的,一個男人正處在垂死狀態,他當時確實是有口難言,隻知道處在危險中。不管怎麼輕舉妄動也是可以理解的,被當成一個凶手,這太難以承受了……他坐在這裏心中瞎想,如果能偷偷溜進附近的每個黑屋裏看看就好了,那些在昏暗中瞪著天花板發呆的,蜷縮在一角想主意的,一定會被嚇一大跳,可他一會兒也不能離開這個垂死的人。一陣突然襲來的疑慮讓他緊緊握住口袋裏的槍。然後他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從這裏進入臥室是不大可能的。放心後,他又坐回到椅子上。

時間過得很慢,什麼變化也沒有。床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

好長時間之後,老人認為自己聽到走廊上有一種聲音。

此刻的他,可以說每根神經纖維都立了起來,好像是有人在開關一扇門。這麼一想他立刻從椅子上一躍而起,關上了台燈,摸黑跑到門旁把槍握在手上,他盡可能輕地轉動門把手,很快拉開門,閃身一旁,等待。

什麼事也沒有。

他輕輕關上門,再次把燈打開,坐回到椅子上。夜越深,神經繃得越緊。那聲響也許隻是他的想象,是自己恐懼心理的反應。

盡管這麼想他還是沒有把槍放回去,要有備無患。他把它放在膝蓋上,一有情況抄起來就能用。

再沒有響動,什麼也沒有:他的眼皮開始發沉,他不時地要動一動才能讓自己不睡著。現在已不像白天那麼熱,但還是悶得夠嗆,他的衣服都粘在皮膚上……他想知道一下時間,掏出了沉重的金表。

十二點半,他收起表,歎了一口氣。

差不多快一點時——因為在此後不久他再次看了下表——又有聲音了,但這次不是從後窗或門外傳來的,那聲音來自他身旁的床上,是那個垂死的人!把表放回兜裏,他跳起來奔向床側,澤維爾的左胳膊動了動,他發出的聲音與早先他在樓下時發出過的聲音一樣,甚至也動了一下,喉嚨裏的聲音更大了,到後來聽起來像是在咳嗽。警官覺得這樣的音量應該把這所房子裏的所有人都吵醒了。他朝澤維爾俯下身去,後者的臉背對著光,警官把右手探進他的脖子底下。左手盡量讓他轉過來,不要壓著他的傷口;這樣,等警官再次直起腰來時,澤維爾已基本變成左側位,臉朝著燈光。眼睛還閉著,但聲音還有。

澤維爾在慢慢地恢複知覺。

警官犯了難,是應該等著他開口說話呢還是照霍姆斯醫生的吩咐做?考慮到拖延可能會要了傷者的命,他還是快步走向椅子,拿起槍,向門口跑去。他很快又想到不應該留澤維爾單獨在屋裏。他出去通知醫生又沒人來替他,那麼他就打開門,探出頭去叫霍姆斯,別的人被吵醒,那也沒辦法。

他抓住門把手,重重地打開門。他探出去,張開了嘴巴。

埃勒裏在漆黑的深淵裏奮力向上爬,惟恐那躥動的火舌舔著他的腳後跟。兩手由於拚命抓摳堅硬的岩石而滿是傷口,頭被火烤得要爆裂開來。膨脹、變形,他整個人垮了下去。他開始往下掉,往下滑……等他驚醒過來時,身上已是一身冷汗。

屋裏一團漆黑,他在床頭櫃上找到自己的手表,夜光表盤上顯示,已是兩點過五分了,他下得床來,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酸,開始找衣服穿。

當他走出房間置身走廊時,整所房子裏靜悄悄的。落地燈還亮著,在他看來一切正常。所有的門都關著。

他來到走廊盡頭,在澤維爾的房門外略做停頓。他一路走過來沒有出聲,門是關著的,應該說沒有人,包括他的父親,聽到他起來了。這想法突然讓他覺得好怕,天呐,這一點他可以做到別人就不行麼!假如老先生……

但他知道這位老先生是什麼都經曆過的,完全有能力照顧好自己,而且還有那把左輪手槍,它已經——把這孩子氣的擔心撇開,他打開門輕聲說:“是艾爾,爸。別緊張。”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