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掌文化」與「放手之道」(2 / 2)

人總是這樣,尋常食材有點瞧不起了,同類貨色無吸引力?可試另一款:鱷魚掌。

先此聲明,我對鱷魚沒什麼興趣,亦從不用鱷魚皮製品,因其長相猙獰,怎也沒想過吃牠的手掌。

這個我隻見過,不大敢吃,即使熟透,還是恐怖!

冬天氣溫驟降,食肆推出扣鮮鱷魚掌,配料是常見的花菇、枝竹、火腩、蒜子……扣任何食材都提升味道,主角不同價錢相異,用上鱷魚掌,由於膠質重,且有助改善氣管病和哮喘等,脂肪和膽固醇含量比一般肉類低,為「健康肉」,文火炆上幾小時,一如海參般軟腍漿嘴,滋補養顏。

不過也許食肆表現「貨真價實」,上桌時一整隻的展示客人麵前,牠的皮紋和指爪都清晰可見,令人食欲全消。如果你們不明白,聯想一下天橋底那些皮積厚垢長期沒洗澡修甲的流浪漢吧。但鱷魚得連皮吃,原件上碟理直氣壯,它是話題作,吃一箸吧?

——你們以為「吃掌文化」中,有以形補形的道理嗎?

有時我也疑惑,中國人吃掌已有五千年了,何以他們的手,仍是未能「收放自如」?種種掌食,有無進益?

在所有具備指爪動物中,隻有人類運用得最靈巧,同時收放之間亦顯智慧,不止於捕捉與鬆開。人類使勁,分強力、猛力、蠻力;加以運作,亦可施柔力、暗力、陰力……

不過收放似乎尚未得到提升。

大家懂得,努力地攫取、抓牢、捏緊、死手不放。是的,你「得到」了,但有時,卻需要放。如果那件東西,或有形之物或虛幻之象,一旦變異不堪歸屬,當它已非你手中穩操之勝券,飛不走的獵物,可控製的情勢,你能力不足、時不我予、走入困局、進退維穀,甚至隻一句:「我已不再愛你了」,就不得不放。

人們放任、放蕩、放縱、放白鴿、放聲氣、放飛機、放歌、放情、放火……都算容易,隻是不曉得從容優雅地「放手」。

「放」是「收」之後一種無奈,但亦必然。習慣了,就沒想象中的困難和吃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太玄了,肉食獸如你怎可不殺生?但吃肉長智,吃掌補掌。

隻要解除顧慮或限製,安定了心情,不作麵子的奴隸,看通人情世故,你便知道「放」並非狹隘的犧牲,有些時候不但「放手」,還是「放生」——放生別人也放生自己,才可從這一刻開始,放眼世界,放懷天下,放膽另覓新天。

這是小小一個手掌的最大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