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的凋謝,是另一種綻放(1)(1 / 3)

一縷香魂,幾掊黃土

在這紅塵中,有些廝守像夢一樣,短暫迷惑後就再也摸不到,醒來全是淚。而有種愛,舍不得,忘不掉,永遠都在疼。活著的時候如此,死了之後還是會繼續。聽聽詩篇《唐風·葛生》中那些餘音不絕的悲歌,就會知道那些相愛過的時光,對愛人來說,多久都是不夠。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葛藤兒把那荊樹蓋,蘞草蔓生在野外。我的愛人獨個兒去,誰去伴他呀?獨個兒在地下!

葛藤兒把那棗樹披,蘞草爬滿墓地旁。我的愛人獨個兒去,誰去伴他呀?獨個兒墓中睡!

漆亮的牛角枕兒作陪葬,花棉錦被閃著光。我的愛人獨個兒去,誰去伴他呀?獨個兒到天亮!

天天都是夏日的天,夜夜都是冬天的夜,熬到百年我死後,到他身邊再相見。

夜夜都是冬天的夜,天天都是夏日的天,熬到百年我死後,到他身邊再相見。

清淚盡,紙灰起,他一個人永遠地安睡在這冰冷的墳墓中,而我也是一個人,在墳墓外頭彷徨哭泣。像我無數次做過的甜蜜而傷感的夢,來去都悄無聲息,隻留下夢醒後令人心碎的空虛……

如果時間要將他從我身邊帶走,那麼,至少回憶是我的。即便是灰燼,也是我的。看這世間,滿目瘡痍。而我幸得他的愛,此生便再無憾事。我們一起推開那扇叫歲月的門,許多年華終將被漸漸擱淺、慢慢遺忘,唯有我們的情誼將刻於彼此心間,永不磨滅。

別人看來,我這般銷毀骨立地思念他,都是些無謂的事情。然而我們曾經說好,要用整個生命去愛對方、思念對方、回應對方。現如今,你卻先於我,把這誓言靜靜地放在你不能輕易拿出來的、永恒的沉默裏。

隻是,我還能像當初愛他一樣,以一種原始的衝動去愛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嗎?我隻有日日念著蠱惑自己的咒語:再也不了,動輒發脾氣,動輒熱愛,讓自己從此變得剛強冷硬。

這夏日的白晝太過漫長,而那冬天的寒夜總是遙遙無期,我隻能獨自一日一日地挨過這沉默的歲月,隻為在旅途的終點可以再次與他相見。

在這樣深沉的愛前,任何語言都略顯蒼白。隻能勉強勸慰著:不要害怕,人無論如何都是要活下去的,就像高橋睦郎說的那樣:“我們將繼續沉默的旅行,沒有歡悅也沒有悲戚,勉強地說,隻有無休止的愛。”

在詩經之外,在我們生活的不遠處,也有一個女子為自己早逝的愛人寫下令人悄然淚下的悲歌,她就是三毛。

三毛本是生命的流浪者,她生活的世界裏沒什麼值得讓她留戀的。所以她一直遊蕩,在文字裏,在那些陌生的土地上。然而人是要用兩隻腳在地上生存的,就算是再奇特的女子,也要在人間煙火中尋求感情的寄托。

在西班牙,一個蓄著大胡子的男孩對她說:“我把我的心換給你,這是一顆金子做的。”而她的靈魂就在這時停住了,從此在他的世界裏沉淪到底。

他們一起在撒哈拉沙漠生活了六年,他是一位潛水工程師,她則做他的家庭主婦,為他做各種中國菜。荷西曾說他平生的理想就是:“有一個小房子,我賺錢養活你,晚上回來你煮飯給我吃。”

祈盼的一切竟然這麼輕易就實現了,讓他們以為眼前即永遠。三毛說:“我不會死,我還要給你做餃子呢!”而荷西說:“要到你很老我也很老,兩個人都走不動也扶不動了,穿上幹幹淨淨的衣服,一齊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說:好吧!一齊去吧!”

誰知他竟然食言,一次出海工作時就再也沒回來,他一個人在他們最好的年紀裏先離開了。

三毛曾經跟著鍾聲許下了十二個願望:但願人長久,但願人長久,但願人長久……然而,命運總是一再辜負她,賜予她愛和幸福的同時也埋下了痛苦和沉淪。

荷西總是喚三毛“Echo”,三毛的英文名。在希臘神話裏,Echo是一位在山林中死去的回聲女神,而她愛戀的美少年則溺水而亡。

遠古的神話當真是帶有不可褻瀆的力量嗎?神的命運一樣會落在人的頭上嗎?沒有人能給出答案。命運留給人類的常常是多到不能再多的遺憾。

荷西死後,三毛幾乎陷入了半瘋狂的狀態。在為荷西守靈的那夜,三毛對荷西說,“你不要害怕,一直往前走,你會看到黑暗的隧道,走過去就是白光,那是神靈來接你了。我現在有父母在,不能跟你走,你先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