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的凋謝,是另一種綻放(3)(2 / 3)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茫茫人海,人人如粟。前生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一次擦肩而過,不禁感慨,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雙雙化蝶翩翩舞,恩恩愛愛不絕期”。生死相隨的誓言,悲觀離合的故事,不經意的想起,便是一陣唏噓,生不能成眷侶,死卻能長存,這何嚐不是一種心酸的幸福,這就是情,這就是元好問在《摸魚兒·雁丘詞》中的傳唱。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

千山暮景,隻影為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蕭鼓。

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風雨。

天也忌。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縱使見慣了世間所有的風景,嚐遍了世間所有的苦辣酸甜,你也未必能明白地說得出情之究竟為何。

那時,還是青蔥少年的元好問,去並州趕考。在路上,他遇見一位捕獵者。捕獵者給他講了一個故事:“今天,我抓到了一對大雁,把其中一隻殺了。而另外那隻自己掙脫了羅網,誰知道,它卻圍繞著那隻死去的大雁悲鳴,遲遲不肯離去,最後竟然自投於地而死。”

元好問聽了,就將這對大雁買下,葬在河流上遊,並壘起石頭做記號,將此處稱為“雁丘”。他一時感慨萬端,對著汩汩河流,茫茫宇宙,發出了曠絕千古的一問: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彼時,十六歲的他未諳人事,未染情愁,卻對著人世發出了這般深沉如巨雷的叩問。自從人類識得情滋味,就開始不斷追問,不斷尋找同一個問題:愛情到底是什麼。

是啊,愛情到底是什麼呢,竟然可以讓世間的人、物、草、木不惜以生命相許、相報?

這一雙大雁曾經相攜相依,飛遍天南地北,飛過寒來暑往,正是這雁群中難得一見的癡情兒女。而到如今,一隻去了,另一隻才明了:歡樂過後的離別,溫暖過後的冷,才是真正的黯然銷魂,真正的徹骨冰冷。

那孤獨的雁兒仿佛在說:望去前程萬裏,形單影隻的我要如何飛越這連連雪峰,綿綿雲海;眼見曉風已逝,日照將殘,唯有將生命都拋棄,隻身隨了你去。

這汾水一帶本是漢武帝巡幸遊樂的地方。當年武帝出巡橫渡汾水,一路上弦歌曼舞,簫鼓喧天,棹歌四起,山鳴穀應,何等的熱鬧!而今隻見平林漠漠,衰草冷煙,一派蕭索冷落。

然而武帝已死,繁華落幕,縱使女山神枉自悲啼,耗盡全部的法力為其招魂也無濟於事。

在生死相許的深情麵前,所謂“逝者已矣,生者當如斯”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隔靴搔癢式的敷衍寬慰。而這對大雁的生死相許連上蒼也不免要嫉妒,它們不會與那些尋常的鶯鶯燕燕一般,尋常地走完一生,尋常地化為黃土。它們與它們的深情將長存於世,而這雁丘處,則正好留與後世的文人騷客,讓他們在此狂歌痛飲,歌哭笑罵。

這般生死相許的深情震撼至三百年後,一位臨川男子在他的戲劇《牡丹亭》題詞中發出了一句至情至性的呐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牡丹亭》中的杜麗娘在夢中遇見書生柳夢梅,因而生情,一往而深,然而一切不是幻夢中的美景,夢醒後的現實無論如何都再難尋覓。若是他人,不過幽然一歎,旋即過自己的日子。杜麗娘卻為夢中的情郎一病不起。在彌留之際,她苦撐病體,對鏡細細描畫她生命最後的模樣,她相信,是她的,早早晚晚,高高低低,都會來找她。所以她要將生命中所有的美麗都綻放在這畫幅之上,待那有心人鄭重地將她拾起。

其實,杜麗娘不過是做了一個有情之人為愛情能做的所有事。不論在夢境、現實、冥府、金鑾殿,她都無畏無懼,不放棄一絲一毫的努力,她要自己來成全自己的深情。

《牡丹亭》正是帶著這份纏綿穠麗的至情弘貫蒼茫人世,跨越重重疊疊的歲月迤邐而來。讓今人讀來,仍然心旌神蕩,隨杜麗娘的死而哭,又因她的複生笑了又哭。這樣凜冽的女子,生命於她,如同一場激烈的巷戰,注定是精彩絕倫,好在最終結局圓滿。

我一直在想,古時候的天地山水到底與現在有何不同,為何能有那麼多人為情而生而死?這戲中有杜麗娘為情而死,又為情複生,而戲外則有商小玲情殤戲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