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麗瓏略一沉吟,抬起頭來微笑道:“好吧!我給你們三兄弟,一人繡一個。”
紫小鳳向胡簡琴一笑:“這燕公子說的兩首詩的另一首,就請你背吧!”
胡簡琴道:“據我所知,還有兩首,我背其中一首吧!”然後背了宋人楊誠齋一首詩,背畢,又請紫小鳳,這回輪到紫小鳳臉紅了。
羅豪揚道:“剛才她先搶背了一首,弄得胡小姐要罰我。我現在補背一首吧。這首詩是南唐李建勳的七律。”
然後朗聲誦道:
“粉蝶翩翩若有期,南國長是到春歸。
閑依柳絮參差起,因傍桃花各自飛。
潛被燕驚還散亂,偶因人逐入簾幃。
曉來欲雨東風急,回看池塘影漸稀。”
誦完後,又道:“其實,詠蝴蝶詩還有一首。除了燕二弟背的一首外,宋人謝無逸還有一首詠蝶的絕句,那首是這樣的
粉蝶雙翻大有情,海棠庭院往來輕。
當時隻差滕王巧,一段風流畫不成。”
雲麗瓏笑道:“這蝴蝶詩就拈到這裏吧,看來還是胡小姐蝴蝶拈得最多,一人背了六首!但羅公子堅持到最後,還是羅公子最厲害!”
燕小山笑道:“女才子,你遇上咱大哥,就不夠一點了。”
羅豪揚笑道:“我是僥幸。剛才雲小姐叫我背時,我正比較背哪一首為好,不想小鳳妹妹搶先背了一首。以致你們都以為我背不出,不再抽我了。”
雲麗瓏道:“這不然。像這種背詩,背到後麵越難,因為別人前麵背的,說不定正是自己會的,被別人背去後,自己就得另尋新詩了。別人每背一首,就替自己增加一點難度。女才子背了六首詩,其中四首詩是從我處抄錄去的,被她搶先背去後,可苦了我!”
“誰叫你出這個題目的。我不搶先背去,那苦的就是我了。”胡簡琴笑道。
這時隻聽隔桌女孩子一片叫好:“噫,這張牌怎麼你總找得到的?”
海雲道:“郭大哥,你教給我們吧!”
郭驚秋道:“這不能教的。我這把你們教會,那我郭大爺是叫花子弄丟了蛇,沒法耍了!”
湯玉環在郭驚秋旁邊和聲和氣地道:“三弟,你就教給她們吧,看她們怪可憐的!”
郭驚秋望了一眼湯玉環,見湯玉環正用嫵媚的眼睛含著希望看著自己,不由心一軟,本想拒絕的,改為說了出來:
“好!今天郭大爺高興,破例傳授這一招。不過有話在先:隻教這一招。你們學會後,可不興說出去,這是變戲法的行規。否則,大家都知道了,還有誰看戲法?這不叫變戲法的喝西北風去?以後各位見到變戲法的,可別忘了多撂幾個錢,那都是我郭大爺的師門長輩師兄弟!你們跟我學這一招,也算是我的記名弟子了!”
“三弟瞎吹倒會吹!”燕小山道,“你聽他,連記名弟子也冒出來了!”
羅豪揚道:“三弟是熱心人!你別看他吆五喝六的,有一根俠義腸子呢!”
這時隻聽郭驚秋笑道:“這一招說穿了,一點都不複雜:我在這副牌中多放了一張七銅錢。牌中多了一張,那就容易變了。你看,我先數十三張,讓你看到這一張牌是什麼,然後我把牌又合攏,從底下向上數,數到第二十六張,你們以為三十八張葉子牌,這第二十六張,一定是剛才那第十三張了。我然後將這二十六張牌洗入這上麵的牌中,洗亂。你們一定以為那張牌一定混在牌中了,其實這張牌,一直壓在我這副牌的底牌上。然後我再把底下那張牌抽出來就是了。”
“噢······”大家恍然大悟,不由露出失望的表情。
“好了,其它不變了!”郭驚秋一收牌,“不說吧,你們吵,說穿了又感到沒意思。我還有一十八套葉子牌變的戲法,現在不變了。哼,我還有仙人生蛋,仙人種豆這些稀奇戲法,你們連聽都第一趟聽!”然後把牌放入口袋裏,拍拍空空的雙手:“不變了,不變了!噫,這是什麼?”他忽然伸手向海雲頭發上抓去。
海雲頭不由一縮,大家也全向海雲頭上望去。
“哈哈,沒什麼,她頭發裏生了一個紅雞蛋!”郭驚秋笑嘻嘻地攤開手,手中果然有一個紅雞蛋。
大家不由叫道:“噫,真的一個紅雞蛋!”
郭驚秋手一握又一放,攤開:“你們看錯了,是兩個紅雞蛋!”
等大家都盯著他掌心中的兩個紅雞蛋出神,郭驚秋哈哈一笑,將兩個雞蛋朝嘴巴一拍,一揚空手:“好了,紅雞蛋吃掉了!這戲法也不變了,啊唷,那是什麼?”
他雙手拍向耳朵,捂住耳朵一摳,“哈哈,又是兩個紅雞蛋!怎麼從耳朵裏長出來了?”
攤開雙手,果然又各自有一個雞蛋。
這下子,連胡簡琴與雲麗瓏也饒有興趣地向郭驚秋望去。
郭驚秋見狀,將兩個紅雞蛋往袋裏一放,向眾人拱了一下手:“因為你們剛才那一聲‘噢’,本大爺興趣全給‘噢’掉了,不變了,不變丁,出我十兩銀子也不變了!”
說完向羅豪揚、燕小山道,“大哥、二哥,我先走了!”出了門,唱起得意洋洋的小曲,搖頭晃腦地背負著手,一步三搖地走下樓閣去:
“第一張台子麼四角方,
太公八十遇文王。
第二張台子麼湊成雙······”
見郭驚秋真的走掉了。那張桌子上的人都歎了一口氣,流露出怪可惜的口氣。
“好!誰叫你們得罪了我們三弟的?一場好戲法看不成了。”燕小山笑道。
湯玉環道:“我替你們求情,好不容易讓他說出了訣竅,你們又感到沒意思,都‘噢’,好了,這下看不成了吧?”
那些女孩子道:“湯小姐,你再替我們求求情吧!”
湯玉環道:“你們以為我是他什麼人?他一定會聽我的?說不定郭老三連我也怨上了呢!”
這時忽見郭驚秋的頭又探了進來:“湯小姐,我不會怨你的。不過這戲法今天是不變了。以後再看機會吧!但以後的戲法,這竅門是萬萬說不得的了。難怪聞長老叫我不要說,我一說,你們就感到不帶勁了!這戲法招人,就在這新奇勁兒!說穿了就不好玩了。”
“你剛才不是下樓了嗎?”湯玉環問,“怎麼一下又出現了?”
“嘻嘻,我既然會仙人生蛋,當然會仙人飛升了!下去了,不興再飛上來嗎?看你聰明,又笨得可以!你以為我郭老三是凡人?哼,太公八十遇文王,轅門斬子楊六郎。我的來曆大著呢!”
海雲道:“嘟,嘟,嘟,大法螺!你又吹開了······”
“哼,叫你吹,你能成嗎?”郭驚秋睥睨著眼,擺出一副大英雄派頭,“咱們哥仨,大哥、二哥是劉備、關雲長轉世,我老三是張飛。你們懂不懂?劉關張桃園三結義,虎牢關三英戰呂布!唉,說了你們這些小姐也不懂的。”
“郭老三真是有趣!”雲麗瓏看到這兒,不由笑道。
“他那手口技學得不賴。”羅豪揚笑道,“連湯大小姐也給瞞過了。”
“喂,燕公子,”這時胡簡琴似笑非笑地望著燕小山問,“將來你娶夫人,將娶一位什麼樣的?”
“女才子,你問人家這個,不嫌羞嗎?”雲麗瓏看了一眼胡簡琴。
“這有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何問不得?知道燕公子喜歡怎樣的人,我們好幫他物色。”胡簡琴振振有詞地說。
燕小山笑道:“那就多謝胡小姐關心了!胡小姐的令尊,人稱飛天鐵狐,是位遊俠。將來胡小姐也要做個女飛俠嗎?”
胡簡琴道:“怎麼,女的就不能行俠了?宮主雲老前輩不是女的?當年羅公子的母親薑女俠不是女的?哪一點又比男的差了?”
“好,那你就當你的女俠吧!”燕小山算是領教了這位清狂女才子的辯才,趕忙退避。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胡簡琴並不放過。
“在下找一位‘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的人當夫人。”燕小山使出雲裏霧裏的神仙招數來招架胡簡琴咄咄逼人的攻勢,“此人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見?她到過襄王夢,見過天台劉郎。新與牽牛分了手,正等我去提親呢!”
“女才子,你是問不出的,又何必逼人家呢!”雲麗瓏笑道。
胡簡琴心有不甘地看了燕小山一眼。
燕小山歉然一笑。
“羅公子,你呢?”胡簡琴轉移目標。
“我······”羅豪揚見問到自己頭上來了,抬起頭來,無巧不巧正遇上雲麗瓏似笑非笑望過來的目光,不由心猛地一震,慌惶而支吾道:“我,我還沒想過。”
“那你想一下吧?給你半支香時間!”胡簡琴道。
羅豪揚心中不由尋思道:這隻是出自女才子的一時興起,還是她的主意雲麗瓏的?這該如何回答呢?說得太露不好,萬一人家沒這意思呢?說得隱晦一些呢?那該找個什麼名目呢?······
他正這樣想著時,隻聽胡簡琴那高而脆的聲音叫道:“羅公子,時間到了!現在想好了吧?”
羅豪揚被她一催,心中原先想的又全抖亂了,心頭一急,不由脫口而出:“娶她!”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
所有的目光,連燕小山在內,都向羅豪揚望來。
羅豪揚話一出口,便知失言了,這下子可不好過關了,這女才子愛追根刨底,一個應付不好,就得當場鬧個大紅臉,不歡而散!
想到這些,心中不由又是焦急不安,又是後悔自己孟浪!
“羅公子,‘她’是誰?”胡簡琴果然不肯放過,臉上一片喜色,眼中現出興奮的光芒,那雙眼看著羅豪揚,又緩緩移向雲麗瓏與紫小鳳,其用意是顯然的。
眾人的目光也被胡簡琴的目光牽引指揮,從羅豪揚臉上移到雲麗瓏臉上,又望向紫小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