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跑了之,把無盡的苦難留給我。五十多塊錢的工資要養活一個七歲、 一個五歲的孩子,那是什麼樣的苦日子!這些都能忍受,最難受的是失去了組織的信任,什麼好事也輪不上我,還時時遭到別人的白眼。白天還好熬過去,一閑下來我就打乒乓球,最難過的是晚上,整宿的流淚,怎麼也睡不著。那年我才三十歲,不兒天頭發都白了。一晃兩年過去了,到了‘文化大革命’,我遭了大罪,一開始我就被揪出來,回到家一看,房子全毀了,造反派把房蓋挑了,把牆也扒了,說要找我和林萬濤聯係的電台,孩子嚇得直哭,當時我真不想活了,想到了上吊,想到了投江,可一看到這兩個孩子,我要死了,他們可怎麼活!我的心又軟了。幾個鄰居幫我把房子收拾一下,我們娘三個又住進去。可活著真比死了還難受。到一九六八年,開始深挖蘇修特務,我又被揪出來,把教室的大黑板掛在我脖子上,下麵還吊著磚頭,鐵絲勒進肉裏……然後把我關在學校的水房子裏,一關就是十一個月。老二天天給我送飯,穿著露腳趾的破棉鞋,一看見他我的心像刀刮一樣。老大躲在屋裏不敢出屋,一出來就讓小紅衛兵把雙拐搶去仍進廁所,他隻能在地下爬·····一看到這兩個孩子,我的心都在流血!.出了牛棚後,一些老同誌都勸我,快找個主吧,要不人家總說你不死心,還等林萬濤,也好給孩子改改成份!有人給我介紹個林場的檢尺工人陳誌山,我看他老實巴交的,對人誠懇,就和他結了婚。我把孩子的姓都改了。他是熱心腸,對我和孩子都好。我總算又有了一個家,兩個孩子都上了中學,老大連考兩年大學,分都夠,隻因殘疾沒有被錄取,他自學了大學的文化,被破格錄用當了中學教員。我和老陳還生了一個女兒,叫陳誼。我的命真苦,一九七六年老陳又得了癌症.我陪他到廣州看病,當時滌卡布還很新鮮,他給我買了一件滌卡衣服,我十多年沒穿過新衣服了。他還為三個孩子每人買了一套。臨死前他囑咐我,要把孩子培養好,對得起林教師。老二接了他的班,到林場當了工人,報到那天就穿著老陳給他做的那套滌卡衣服。陳誼很爭氣,在她兩個哥哥的幫助下,去年考上北京的中央財政金融大學,和第一誌願的北京大學隻差兩分,她還哭了一場。我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了。我省吃儉用給兩個兒子娶了媳婦,隻等退休回家照看孫子了。過去的一切都快忘了。”
說到這兒,王佳莉從抽屜裏找出一封信。
“沒想到,這封信子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那是一九八三年五月二十五日,學校一位教師給我送來收發室收到的一封信.我接過來一看,雙手顫抖廠,那是多麼熟悉的字體:中國黑龍江省黑河市第五小學王佳莉收。這是林萬濤的字!他還活著!我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害怕。我馬上找到領導,對他們說:‘這是林萬濤的來信。現在我已經改嫁了,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這封信我不能看!’學校領導不知怎麼辦好,又把這封信送到教育局,教育局又送到公安局。公安局的答複很明確:林萬濤現在是華僑,可以和他通信。學校領導把信退給我,轉告了公安局的意風。我不放心,又去找到公安局,李環局長對我說:‘王老師放心吧,林老師出逃是在特殊的曆史條件下,現在,中蘇關係正在改善,你應該和他通信,歡迎他回來看一看,祖國不會難為他!’我這才放心,我看了他的信,和孩子們一起給他回了信……”
我的采訪隻能結束了,夜已經很深,孩子己經睡在王佳莉的懷裏。第二天,武浩從王佳莉那甩取來五年來林萬濤給她的八十多封來信和她寫給林萬濤的第一封信的底稿,這飛越黑龍江來往兩個國家的每一封信都催人淚下。我這裏抄錄下兩封最早的信:親愛的佳莉,您好已經十多年沒有和您見麵了,也沒通過信。不知此信您是否能收到,因為我寫的通訊地址已是十八年前的老地址了.
眾所周知,當我在黑河中學教高中時,在一九五八年被無端迫害為所謂的“右派分子”後,受盡政治歧視與無理的壓迫。我迫不得已,模仿列寧同誌的先例,於一九六四年二月十一日出國到蘇聯進行玫治避難。我在蘇聯遠東煤礦公司設計局做技術人員已經上八年了。雖然我現在仍是光棍一個,但是工作、生活得都很好。
目前我己向我國駐莫斯科大使寫了一封十六頁的長信。等得到答複後我將通過大使館向中國政府要求給我平反。
親愛的莉:我萬分想念您和龍兒、虎兒。得信後請馬上和我通信。等我收到您的來信後,我要和您詳談一切生活工作情況.給你寄像片……
此致敬禮,敬候回信。
您的萬濤
一九八二年十月二十八日
親愛的萬濤:你好!我們一家骨肉失散已經近二十年了!自去年年末突然接到你的來信,方知你幸存異邦。曆史就是這樣地充滿了辛酸。想當初,你滿懷理想到黑河開發建設邊疆,自己更飽讀馬列書籍,一心要為共產主義奮鬥終生。沒成想,橫禍襲來,卻被誣為政治右派,澆滅滿腔熱情,受到歧視與迫 害。好在中國人民已認清這是曆史與時代的錯誤,當地政府亦給無辜的你們平了反。現在祖國是真正的政治清明、形勢穩定時期,我們很希望你歸來看看闊別的祖國和親人。將來你回來,可以重新發揮被壓抑和埋沒的才幹,為中國的發展和富強貢獻智慧和力量。
我和孩子都盼望早日團圓,希望能抓緊實現探親一你不要顧慮,我們國家對台灣的軍政人員尚且不念舊惡,本著愛國一家不分先後的政策,保證來去自由,何況你當年確係政治迫害而出走的炎黃子孫!你回來探親一敘別情和磋商未來的歸宿,國家會歡迎和給予方便。你回來看後必定對祖國充滿信心!
祝順利!
你的妻子王佳莉
我們盼望立刻見到你!
大兒 林龍
朝思暮想的爸爸,抓緊時間來看看已經長大的我們!
二兒 林虎
一九八三年六月‘十日
這催人淚下的家信飛過幹山萬水,繞道北京、莫斯科,半個月獷到林萬濤手中。他手捧這比萬金還貴的家書,竟痛哭失聲。“佳荀還在!兒子長大了!”他一聲聲地叨念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他所在的賴奇欣斯克的華僑都跑來向他祝賀,和他一起流淚。連住在一個樓裏的蘇聯朋友也為他一樣高興。林萬濤歸心似箭,恨不得馬仁看到為他吃盡苦的妻子和孩子。他一封封地給中國駐蘇聯的大使館寫信,要求馬上回國探親,他一趟趟地奔跑在蘇聯各有關部門之間,詢問探親的有關事宜。當時長期緊張的哺,蘇關係剛剛緩解,想馬土探親是有困難的,他又為妻子和兒子來蘇聯探親做種種努力……丘年過去了,他終於盼來了這一天。
一九八八年,王佳莉和他的兒子林虎乘r_北京一一莫斯科的國際專列。行前他們做了精心的準備,他們請黑河中學的俄文教師給他們寫了許多條子,上麵寫著間事問路,打聽 切書情的問話,可惜一個也沒用上,他們一上火車就碰到去蘇聯留學的中國學生,他們會俄語, 一切事都由他們代勞了。火車從滿洲裏入蘇聯國境,到了後貝加爾站,他們一走下車廂,就看到一個拿著照片的中國人向他們走來―他是林萬濤的朋友,是專程來接他們的,因為林老師沒加入蘇聯國籍,行動不甚方便。他們又轉車東行,來到了阿穆爾州的煤礦城市賴奇欣斯克,這裏和黑河的垂直距離隻有一百五十公裏,可黑龍江是他們之間的天塹。
林萬濤在一套兩居室的住所裏迎接自己闊別二十四年的妻兒,他涕淚交流地對妻子說:“我們都老了,我對不起你!”王佳莉激動萬分,可她一滴眼淚也沒流―早已流幹了。林萬濤像蘇聯人一樣緊緊擁抱自己像鐵塔一樣的兒子,“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他喃喃而語,久久不願鬆手。林虎哭了,他仿佛是第一次享受父愛的溫暖……
林萬濤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款待自己的親人。他為妻兒做最好的俄式飯菜,他領著他們坐上飛機在阿穆爾州的各大城市旅遊……晚上他和妻兒偎依在沙發上看電視,王佳莉竟問:“老林,這不是做夢吧!”兩個月後,妻兒要回國了,他傾其積蓄,為兩個兒子和沒見過麵的兒媳、女兒買了鋼琴、大摩托車和各種高級衣物,他說:“我買什麼也還不起孩子們的感情債!”
一九八九年一月二十八日,王佳莉和她的兩個兒子、女兒、孫子和孫女,還有兒媳們在黑河自己的新居裏,迎接回國探親的林萬濤。除夕,從這座房子裏傳來的笑聲,從這個院子裏傳出的爆竹聲,令每一個過路的知情人欣喜落淚。
在我寫下這些文字的前三天,我在哈爾濱最具俄國風情的中央大街正宗的俄餐館―華梅西餐廳宴請路過這裏去內地探親的林萬濤、王佳莉夫婦。林萬濤有一副精幹四川人的身材,頭發卷曲,已有些稀疏,穿一身青色西裝,裏麵是翻領帶紅色條紋的俄式毛線衣,眉毛很重,眼睛笑眯眯的,動作快捷,經常拿出精製的小梳子梳理自己的頭發。他用純正的俄語向我問好,早安、午安、晚安,像俄國人一樣地道;然後又用漢語和我閑嘮一標準四川味,高亢、舒緩,抑揚頓挫,真是“鄉音未改鬢毛衰”!
“聽說你是作家,請不吝賜教!”說著,他從一個小皮箱裏掏出厚厚一大彼文稿,這是一本有二千多首詩合成的詩集《天荒詩齋》,由五本練習薄訂成,共計七百六十一頁,抄寫得十分工整。他說,他還有一部創作的長篇小說《哭與怒吼》,是反映抗日戰爭中一個青年知識分子經曆的;還有一部翻譯的長篇小說《後方前線》,是反映蘇聯紅軍參加解放中國東北的。這些是他獻給祖國的禮物。宴席間,他多喝了幾杯“老白幹",動了感情,“我對得起祖國 ! ”說這話時,眼淚竟流了下來。
深夜,我在燈下翻看著林萬濤長長的詩集,竟不時被感功得眼睛發熱,這是一個赤子在幾千個漫漫長夜用剪不斷的鄉思編織成的情網,他思念祖國,思念家鄉,思念親人,思念江這邊的一草一木,他的心在和祖國一起跳動。
詩集的第一首題為“我愛祖國”―
祖國於我似嚴父,
我愛祖國如慈母。
任憑海枯石爛盡,
赤子之心向父母。
一九六四年,林萬濤經過審查和監督勞動,已取得蘇方的信任並在遠東煤礦局當了設計員,有了比較安定的’L活,但他井沒有“樂不思蜀”,他在題為《故鄉的自信心))6勺詩,!,寫道:
天高高的,高高的,無止無境,
親愛的,你飛吧,飛吧!
路遠遠的,遠遠的,無窮無盡,
親愛的,你走吧,走吧!
海森森的,森森的,無邊無際。
親愛的,你去吧,去吧!
但是,我深深地相信:
不管你飛得多高,多高,
哪怕是飛上月亮;
不管你走得多遠、多遠,
哪怕是到了天涯海角;
不管你去了多久,多久,
哪怕是去了大半個世紀;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你會回到我的身邊。
這首詩一與其說是故鄉對自己孩子的信任,不如說是孩子對家鄉·-一祖國的忠貞和懷念。 十年浩劫,“四害”橫行,他身在國外卻和祖國人民一樣憂心如焚,他在詩中寫道:
日夜批鬥禍忠良,萬民齊落傷心淚。
敲破“狗頭”死無辜,多少鮮血彙成渠。
風雲淒淒人間慘,白日不見紅太陽。
江水滔滔送流水,十年盡是血和淚。
在祖國遭受磨難的時刻,他更思念祖國,思念親人。風吹落葉的時節,無盡的鄉思使他夜不能寐,不禁淚濕枕巾,翻身下床,寫!;這樣的詩行:
獨居北國幾多年,又見東籬菊初開。
長風萬裏送秋雁,明月千載照樓台。
遙看故國火海熱,未覺樓台秋夜涼。
呆呆南望淚濕襟,鬱鬱北居愁斷腸。
一九七六年中國發生了唐山大地震,不久毛澤東又去世,林萬濤既為祖國的命運擔優,又對中國的前途充滿希望,他寫下如下詩句:
地裂山崩兆不祥,中南海裏聖駕亡。’
天昏地暗風雲慘,千秋難忘紅太陽。
浩劫逐日煙消散,團結安定渡險灘。
三麵紅旗須摘下,重振山河更新裝。
在祖國人民歡慶十月的勝利時候,他也欣喜若狂,有詩為證:
雄雞啼醒夢鄉人,曙光照亮天安門。
庭前喜鵲報喜訊,昨夜除掉四人幫!
他用退休金的一部分訂閱中國報刊,如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和詩刊等。當他從《人民日報》上看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的消息時,激動地在練習薄上寫道:
破舊立新有膽識,雄才大略轉乾坤。
征途當轉直須轉,豈可誤入鬼門關。
十年浩劫禍人間,三中全會策複生。
民窮國困疑無路,桃紅柳綠又一村。
林萬濤終於盼來了桃紅柳綠的春天。祖國走上新生之路,改革的事業令整個世界矚目,他感到光榮,感到自豪。他常向蘇聯朋友介紹祖國的巨變。一九八二年,中蘇高級官員開始接觸,外貿恢複,他看得出冰雪覆蓋的黑龍江就要解凍了,十月二十八日他向國內親人發出七封信,然後寫下這首短詩:
近日冰潮消,書寫家信忙。
鴻雁南飛去,喜訊落誰家?
十二月二十九日,林萬濤首先接到妹妹林萬俊的信,不久又接到妻子王佳莉的來信,他寫下《喜訊頻傳》的詩:
才讀俊妹千金書,忽又收得佳莉函。
喜訊填胸去寒意,熱淚盈眶湧溫泉。
說到時隔二十四年後收到家信的心情,林萬濤竟又當著我的麵老淚橫流了。他說當時的心情真像杜甫詩中寫到了“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著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他說,他們全家是中蘇恢複友好關係的直接受惠者。蘇聯政府理解他的感情,批準王佳莉和兒子到蘇聯探親一年以後又批準他來中國探親。回到祖國,他受到意想 不到的禮遇。在黑河這十幾天,市政協、市委統戰部、市僑聯、市僑辦的領導一次次接見,一回回宴請;過去他教過的學生一個接一個地來看他……他說隻有中蘇解凍才有今天。等中蘇正式恢複關係之後,他將領著蘇聯的女兒達尼亞,抱著他的外孫女再次回國,實現他五個中國兒孫和兩個蘇聯兒孫的大團圓。達尼亞是他和蘇聯婦女秀金的孩子,秀金曾是他的俄文教員,他們同居過,囚他不想加入蘇聯國籍,他們不能正式結婚而分手。現在他黑色西裝的!!袋裏裝著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
林萬濤說,祖國的變化比他想象的要大多了,好多了,最大的變化是對人的尊嚴和權利的尊重,對人的作用的發揮。“現在人人心情舒暢,各顯其才,各盡其能,祖國振興有望!”
我送林萬濤夫婦登上南去的列車。我說,你們多走一走、看看吧,老林會寫出更多的好詩篇。
5、走向神秘的國度
·情深意長“一日遊”
·客訪布拉戈維申斯克
·長夜已過去,你我永不忘
一九八九年一月十三日上午八時,我在黑河賓館登上一輛紅色的大客車,手裏拿著 0203650號中華人民共和國入出境通行證和一張國際旅遊健康證明書, 上麵寫著:“經全麵體檢.未患艾滋病、性病、傳染性麻風病……準予出國旅遊。”我和其他三十九名同伴是赴蘇聯阿穆爾州布拉戈維中斯克的第十九批中國旅遊者。
兩個隔江相望,怒目而視,敵對了十多年的城市,突然像走親戚一樣搞起旅遊來了.真是不可思議。連打開黑河通向對岸人門的先驅者——邊貿公司經理劉興泉初聞此事也人吃一驚。
一九八八年三月十日,劉興泉帶領兩名業務員和一名翻譯過江去談生意。布市接待的規格相當高,在談判桌對而竟坐著十二位蘇聯朋友,為首的是州執委會副主席西蒙涅茨,經介紹其中還有阿穆爾州旅遊者聯合總公司經理。雙方在互致問候,議論兒句天氣之後,進入正題。 勇敢的蘇聯朋友提出,既然雙方的邊境貿易十分順利,能不能再搞一點民間旅遊,比如“一日遊”活動。他還頗有感情地表達了蘇聯朋友如何熱愛和向往黑河,想看一看這個美麗的城市和可愛的黑河人民的生活。
毫無思想準備的劉興泉,隻好用外交辭令做了既沒有接受也沒有否定的答複一盡管他心裏想說,黑河人當然也想到布市看看。就旅遊條件來說,布市當然要超過黑河,它是蘇聯遠東地區的
第二大城市
劉興泉回來以後,馬上向行升和地委的領導做報告,他們毫不猶豫,當即拍板。既然堅冰已經打破,航船就要自山往來。隔絕r這麼多年.也該互相看一看了,準也不能把誰吃了!黑河是窮,是比人家城市建設落後, 但是以誠相待,也沒什麼丟臉的。再說黑河在國內有什麼吸引人的,不就是和蘇聯隔江相望,誰都想來看看,要是把旅遊搞起來,可以到江那邊看看,那還不得擠破門?外地人來了,還不得住店、吃飯、買東西,這一來,還愁黑河發展不起來嗎?幹!爭取盡快成功!地委書記於萬嶺下達指令。
兩個國家間的“一日遊”在中國還是第一次搞,何況去的還是蘇聯,事情辦起來少不了麻煩。黑河一位副專員親自出馬,帶領一個工作班子先進省城哈爾濱。他們四處遊說.八方拜見,旅遊局、公安廳、安全廳、外事辦、省委、省政府.都跑了遍,都表示支持,但無權批準。他們又進北京,請示中國旅遊總局、中國旅行社、安全部、公安部,外交部、直至國務院。他們終於得到批準,時間是八月四日。
盡管對岸的蘇聯朋友提出了一個美好建議,但最後能批準這件事的還在莫斯科。他們兒乎經曆了和我們一樣的行程,九月五日得到莫斯科的批複。九月十三日,雙方旅遊部門正式簽訂合同,確定了“對等接待,不動外彙.年終清算”的方式。
九月二十四日,這在中蘇友好曆史上又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八點整.兩岸各有一條裝飾一新的遊艇在鼓號和鞭炮聲中向對岸駛去。兩船在江心相遇.汽笛歡鳴.雙方船上各四十名遊客相互招手歡呼。
十幾分鍾後,以蘇中友協阿州分會副主席尚明為團長的蘇聯旅遊團登上黑河碼頭.迎候在這裏的行署和中蘇友協的領導同誌和蘇聯同誌親熱握手擁抱。苗條的黑河姑娘向他們獻上散發著芬芳的鮮花。行署副專員王世翠致歡迎詞,她說.“一日遊”的開通是中蘇兩國人民盼望已久的大事,是中蘇兩國交往的大事,它必將以光輝的一頁載入史冊。阿州旅遊團團長尚明致答詞。他說,從一九八四年開始,布市就接待了中蘇友協的同誌,現在幾乎每周、每天都有中國代表團去阿州談判,參觀。“一日遊”的開通,將增進兩國人民的接觸和了解。通過這項活動,兩國人民可以多方合作和交流。他祝願“一日遊”圓滿持久地發展起來。
江的那邊,蘇聯朋友舉行更為隆重的歡迎儀式,一支龐大的軍樂隊在江畔奏起燎亮的歡迎曲。四十個身穿節日盛裝的兒童,每人手捧一束鮮花,獻給每一位中國朋友。一位漂亮的俄羅斯少女,用一隻銀盤托著金黃色的大麵包,麵包當中的一隻杯子裏裝著雪白的精鹽,他們讓中國朋友嚐嚐麵包蘸鹽的味道―這是俄羅斯人歡迎貴客最古老最隆重的禮節。
在中國朋友受此禮遇的時候,蘇聯朋友已走向黑河街頭,開始他們盼望已久的旅遊活動。對此,《黑河日報》的記者是這樣報道白勺:
“啊!我終於來到黑河了。”這位年輕漂亮的工作於蘇聯阿穆爾州航空部門的女同誌剛一踏上黑河碼頭,就感歎個不停,那激動勁兒,連翻譯都無法聽清她的每一句話。
剪彩過後,由穿著考究、華美、精神振奮的二十位男同誌和二十位女同誌組成的首批旅遊團員登上了大客車,遊覽黑河市容,九時三十分來到臥牛河水庫風景區。
起伏連綿的山巒,水麵開闊、波光粼粼的水庫,這秀麗的景色使蘇聯客人遊興頓發:乘快艇飽覽風光,劃一葉扁舟輕蕩湖麵,同巨大的臥牛合影留念……
上山莊公園對穿著高跟鞋的女士們來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她們還是上去了,進了充滿塞外風情的木蘭堡。套圈,遊客都看準了電子表,可不是人人都能奢望,但其他小巧、精致的工藝品、化妝品倒也令人興奮之至,沒套到的也有辦法.再玩一次,碰碰運氣。
午飯後,本來應當回市內賓館午休,可遊人們一致要求不休息,直接去商店。行署旅遊局局長程惠琴笑著答應了。
是呀,遊客太喜歡中國商品了,臥牛河風景區玫瑰廳內一個小小商品櫃台就激起了遊客的購買欲,盡管翻譯一再勸大家到市區內商店買,可電子坤表、手帕、塑料文具盒等還是搶手物,蘇聯阿州一記者說:“文具盒是給小兒子買的,十條手帕是給孫女們買的。”
第一百貨商店,足足讓遊客逛了近兩個小時,雖然大多數人進去不到一小時就將五十元人民幣花光了。
三元錢的童鞋、浴巾,既好看又經濟,還有童裝很受青睞,女士們在化妝品櫃台停留時間最長,她們對化妝品係列之全感到驚訝。鉛筆、尺板、圓珠筆、手電筒、電池、磁帶、茶具、影集冊、水果刀、指甲剪,各種糖果、甚至祝福卡、圓珠筆芯,都受到他們的歡迎。一青年遊客還花五元多買了節日紙花。一女工程師還跑到五金商店買了兩把鋼卷尺。阿列克謝·尼古拉耶維奇是一位老卡車司機,州勞模,他給家人、親朋買完禮物後,剩十多元,他告訴記者,剩下錢買點糖塊,帶給單位同事嚐嚐。一樣買一點,一盤子什錦糖和一大盒巧克力,包了一大包,把手裏錢都給了服務員,可還剩三元多。他便將錢交給記者,請幫助他看能買個啥,記者又幫他買了把水果刀,兩把指甲剪。
問及對黑河的印象,兩位遊客說:黑河很好,人民勤勞、熱情。商品特別豐富,輕工商品種類多、質量好,而且相當便宜,摩托車、家電比蘇聯貴。 中國菜特別好吃,我們全都喜歡。再就是黑河自行車特別多,我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自行車。 當然,印象最深的是中國人的友好。
夜幕降臨了。一九八八年九月二十四日,這天似乎過得特別快,但也特別令人難忘。“一日遊”活動的第一批蘇聯遊客就要離境了。碼頭上,歡送的人們與遊客們熱烈擁抱話別。漢、俄語“再見!”“謝謝!”“歡迎到布市做客!”“歡迎再來黑河”之聲不斷。船上、岸上的人們互相揮手道別,直到客船離去很遠、很遠……
中國旅遊者如何在布市活動,就不用采訪別人了,我就是旅遊者之一。還未等我醞釀起走出國門跨進另一個國度的莊嚴神聖感時,我們的客車已經在黑龍江冰麵上通過了主航道,我看見在靠近中國一側有一座白色的掛有中國國旗的木板房,披著白色鬥篷的中國邊防戰士向我們敬禮。不到十分鍾,我們的客車已爬上了布市的江岸,若不是下車接受蘇聯邊防軍一位中校軍官禮貌而認真的檢查,我們並沒有覺得到了異域。接著我們換乘了蘇聯的紅白兩色相間的旅遊客車。工作人員娜達莎和導遊瓦列金娜向我們致歡迎詞,娜達莎精心修飾的臉龐驚人地美麗,她頭戴銀狐製成的圓形帽,穿著深褐色皮高領大衣,下著米色的呢裙,更顯得華貴和瀟灑,看到她你會想起《戰爭與和平》中的娜達莎、《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年長的瓦列金娜身著黑色的羊剪絨大衣,裙子也是深色的,看著她黑色的羊皮圓帽下飄動著縷縷白發,你會想到《母親》中的巴維爾那位慈祥的老媽媽彼得蓋亞·尼洛夫娜。她們是這個城市中專和大學的老師,是利用假期為中國朋友服務的。我用中學時學的還依稀記得起的俄語問她們“早安”,說“今天天氣很好”,說“你們穿得很漂亮”,她們驚喜得兒乎要擁抱我。
遊覽市容開始,我們乘坐的大客乍駛進最寬闊的列寧大街,兩旁閃過一座座建築,有房簷上和屋頂上雕刻著精美圖案的老式房屋,更多的是錯落有致的新式樓群。城市是整潔、清新、寧靜的。道路上車不多,載重汽車多是笨重的柴油車,轎車都是伏爾加、拉達.公共汽車也比較陣舊。白雪覆蓋的人行道上稀稀落落走過幾個行人。這座人口二十一萬、占地三十平方公裏的城市,沒有大都市的繁華和喧囂。布市人的穿著十分講究,尤其是婦女,她們大多穿著哈薩克式皮製裙式大衣,頭戴貴重的貉毛圓帽,腳上是輕便的鹿皮長靴。這使與我們同行的以“敢穿”聞名全國的兒位哈爾濱姑娘有些黯然失色。蘇聯人在穿著方麵投資很大,但並沒有妨礙他們三分之一的家庭購有小轎車和每人每年吃六十三公斤肉、喝三百三十
幾公斤的奶。蘇聯人民的生活並不像我們著名的“九評”裏說的那樣,隻巴望過上“土豆燒牛肉的共產主義”,當然我們也沒像赫魯曉夫說的那樣隻喝“大鍋清水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
我們的客車駛進列寧廣場,廣場上矗立著列寧的紀念碑,兩側是蘇維埃大廈和“節日”賓館。廣場還留著市民們歡度聖誕節的痕跡,兩棵掛滿彩燈的雪鬆和雪塑的爺誕老人還停佇在廣場上。娜達莎安排我們在這裏照了一張合影,背景是蘇維埃大廈,那七層大樓上一人多高的紅色標語是:caaba rcc(光榮屬於蘇聯共產黨)!我們照像的隊形還沒散,一群在廣.場上玩耍的孩子雀躍般地向我們奔跑過來,一邊跑一邊用漢語喊著“中國!”,“你好!”我們迎過去爭搶著把他們抱在懷裏,親吻著他們白得透明的小臉,和他們合影留念。中蘇友好的情誼已在孩子心中紮根,這使我們異常興奮。
告別了孩子,我們繼續在布市著名的大街上徜徉。瓦列金娜不時向兩旁指點,通過中國翻譯小閆告訴我們每幢建築物的曆史和現狀。
―那座古老的樓房是加裏寧師範學校,是遠東最早的高等學府,五十多年來它培養出二萬多名教師、學者、黨和蘇維埃的工作人員。他們之中有一百多人先後被授一子“俄羅斯聯邦功勳教師”稱號,有四百多人曾榮獲過政府的各種獎勵,有一幹多人被稱為“優秀的教育工作者”。一九八一年該院成立五十一周年時,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授予它榮譽勳章。
一一那座哥特式的建築是有·百零五年曆史的州話劇院,在這裏曾上演過奧斯特洛夫斯基的《深淵》、高爾基的《小市民》和沙特裏夫的《以革命的名義》,多次獲得國家和俄羅斯聯邦共和國文化部頒發的獎勵。一九八四年五月在它建院一百周年時,蘇聯最高蘇維埃授子它紅旗勳章。人們以這個話劇院卓有成績的導演烏拉諾夫的名字命名了這個城市的一條大街。
我不覺肅然起敬了。對這座西伯利亞的偏遠的、曆史並不悠久的城市。
在中國,我走過許多著名的每一塊石頭都充滿故事的城市,那肚也不乏知名的高等學府和藝術殿堂,可我們並沒有給它們更高的新的榮譽,我們津津樂道的是長城、黃河和那一座座莫名其妙的廟宇……,在瓦列金娜的導遊講解中,我注意到蘇聯人似乎讓人們更重視革命的曆史和社會主義事業的成就;而我們的導遊總是把人們引向占代甚至洪荒時代的荒誕和離奇,例如:在西安華清池,他們總是喋喋不休地要人們相信那個黃泥坑是當年的貴妃池。
此刻,我們站在勝利廣場,麵對著一塊白色的大理石碑,_上麵鑲嵌著一個手握衝鋒槍的紅軍戰士的青銅浮雕。碑座上一個五角星的中心熊熊燃著不息的聖火,它照耀著那英雄的塑像。長明火前有九個卜廠鎖的石匣,嵌在石座裏,石匣裏麵裝著這個州九個被法西斯侵略過的城市保存下來的戰鬥英雄的遺囑。每當慶祝反法西斯勝利紀念日的時候,它被取出來向群眾宣讀。可惜我沒能趕上那莊嚴時刻,沒能聽聽他們帶血的遺言.但是我認識他們,熟悉他們,深深地愛著他們―在《卓婭和舒拉的故事》裏,在《青年近衛軍》的小說裏,是他們領著我走過人生最重要的曆程。
我想起了馬雅可夫斯基的詩:
戰爭
這帝國主義的女兒
像幽靈
在世界上飛旋
工人,怒吼吧
“不準
幹涉中國!”
……四萬萬人
不是一群牛馬
是時候啦
趕走這批混蛋
把他們
摔下去
中國的城牆
“橫行世界的海盜們
不準
幹涉中國!”
我仿佛看見了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清晨,一百多萬蘇聯紅軍默念著這首詩在總長四千多公裏的戰線上同時發動進攻,越過黑龍江,越過興安嶺,在白山黑水之間,給企圖在中國土地上負隅頑抗的日本關東軍以毀滅性的打擊,直到八月十五日日寇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武器。在短短的十幾天時間裏,在東北的日本關東軍被擊斃和被俘總人數七十多萬,繳獲飛機八百六十一架,坦克六百輛,人炮一千五百六十五門。朱德總司令說:“蘇聯紅軍出兵東北,徹底擊敗和消滅了日本軍閥的王牌關東軍,由此而促使日本帝國主義的投降。”我們沒有忘記這段萬史。我和同行的三十九個中國人在這塊紀念碑前深深地默哀一向英雄的紅軍戰士,那些曾為中國革命灑過鮮血的勇士 !我想我們可以代表許多中國人。
當然蘇聯人民也不會忘記,攻打冬宮的隊伍中有前赴後繼的中國突擊隊員,在年輕的蘇維埃紅軍隊伍中有中國連、中國營,甚至中國團。他們主要來自在俄國替資本家做苦工的中國人,在異國他鄉為俄國無產階級的解放事業付出了鮮血和生命。列寧對此做過很高評價,並親切接見過中國“誌願軍”的代表。
沒想到我們在布市最大的百貨商店,真見到了參加過那場戰爭的蘇聯紅軍戰士。他是一位退役的老戰士,童顏鶴發,那挺直的身板中還透出軍人的氣質。我們一走進商店,他就走過來和我們說話,說得很快,很激動,我們隻能找來翻譯。老人說:“見到你們真高興!我到中國打過日本侵略者,在哈爾濱、佳木斯、依蘭駐紮過……中國人和蘇聯人最好!將來我也要上中國、上哈爾濱……”想和中國人說話的蘇聯人好多,翻譯又去別處幫忙。這位老人不走,還和我們說話,用手比劃著,不·會兒竟掉下了眼淚。我們聽不懂他的話,卻知道他的心。共過患難的中蘇兩國人民的心是相通的!
我仔細地參觀了這座布市最大也是阿州最大的營業麵積達五千平方米的商店。這裏寬敞明亮,溫暖如春,盡管外麵還是冰天雪地。售貨員小姐穿著夏天的短袖連衣裙,微笑著迎接每一位顧客。但是商品的短缺也是明顯的,貨架上不豐富,衣物品種單調,床上用品花色不多,食品類更顯得供應不足―賣臘腸和肉罐頭處排著長隊。不過,金屬製品價格不高,我花十七盧布買了一個高壓鍋,花十盧布買了一把不鏽鋼水壺,還想為朋友買點紀念品,卻選不到可心的東西。結果用七一卜五元人民幣競換來的五十盧布,沒能花出去。看來蘇聯朋友對中國商品表現的極大熱情是可以理解的。同行的幾位深知行情的朋友,把化妝盒、電子表、打火機、花手絹、泡泡糖,和蘇聯婦女、小孩換了不少盧布。用五元錢的中國化妝盒換的盧布可以買一個高壓鍋。這倒不是中國遊客取巧,而實在是蘇聯婦女太需要用中國化妝品來打扮自己了。
寧靜偏遠的布市也和整個蘇聯大地一起在改革大潮中震蕩。我們在穆欣旅遊基地竟聽到了改革經驗的介紹。這座用阿穆爾州在國內戰爭中犧牲的黨委第一書記命名的旅遊基地地處西伯利亞深山密林之中,自然風光猶如哈爾濱附近的玉泉狩獵場,而別致的建築與太陽島上的如出一轍。行政負責人卡尼亞,一個高個豐滿的婦女向我介紹說,這裏正推行經營承包,賓館、餐廳、業務接待、後勤管理各為一個承包組,都下達利潤指標,並和收入掛鉤,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很可觀。每天可接待一百五十個遊客,每人交七十盧布,白天可滑雪、狩獵、騎馬、打網球,晚上可進咖啡館、音樂茶座和桑那浴室,連共青團城放假的大學生都跑來了。卡尼亞領著我們四處參觀,還請我們在音樂茶座吃了一頓豐盛的俄式西餐,如熏魚、沙拉、紅菜湯、黑麵包等。
在從穆欣返回布市的二十公裏的旅途中,我采訪了那達莎和瓦列金娜,往常這個時候是中蘇朋友在車上聯歡的,當然在這樣的時刻唱唱《三套車》和《紅莓花開》是很有味道的,可我不能忘記自己的職責。采訪在晃蕩的客車中進行。我盡量挑選簡短的問題:
問:蘇聯人民對中國改革什麼問題最關心?
答:我們最關心中國改革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沒有。從電視新聞裏看到中國人民生活水平變化很大,希望你們越變越好。
問:蘇聯人民對五月將舉行的中蘇高級會晤有什麼期望?
答:我們對這件事都很關心,希望高級會晤能對整個世界的和平有所促進,我們兩國關係更好,邊境貿易更發展。我們很喜歡中國的商品,也希望兩國人民往來更多,我們想到哈爾濱、北京看一看。
問:蘇聯人民對現在這些中國領導人印象深嗎?
答:鄧小平、李鵬、吳學謙……
問:中國老一代領袖你們對誰印象深?
答:(暫短的思考)周恩來,他很有才能,還很謙虛……我還想問兒個問題,但被翻譯小閆善意地打斷了。他小聲告訴我:“上級有要求,不要談政治問題,你今天問得太多了!”我無可奈何地笑了。
在回答我最後的問題時,他們沒有提到毛澤東一一這位長期主宰中國命運的巨人。毛澤東沒有接受搞“南北朝”的勸告,把蔣介石趕出了大陸,奪取了全國的勝利。當他一九四九年底訪間蘇聯時,斯大林率領蘇共全體政治局委員會見他,並說:“你們已經取得偉大勝利,而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由此,中蘇關係進入“蜜月期”;也是他頂住赫魯曉夫要在中國共同搞長波電台、聯合艦隊的要求,維護了一個自主國家的主權。當時毛澤東拍了桌子,對赫魯曉夫說:“你把整個中國都拿走算了!”這之後,蘇聯撤走全部專家;當然也是他親自領導了中蘇兩黨的大論戰,親自發動了旨在揪出中國的赫魯曉夫的“文化大革命”。在他的晚年留下了“不怕南麵的虎,就防北方的熊”的遺訓。他代表廠一個“亂雲飛渡”的時代,也許人們不該忘記他。但是,我們希望一個既沒有虎也沒有熊的時代,當今世界不正從對抗轉向對話,山緊張轉向緩和嗎?和平和發展將成為劃時代的偉大旗幟。華燈初土的時刻,我們在“節日”賓館門前登上了回國的汽車,隻見黑龍江岸萬家燈火,燦若群星。當我向蘇聯朋友握手告別,耳邊突然響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動人的旋律,我在心中哼唱:
長夜已過去,天色蒙蒙亮……
但願從今後,你我永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