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解凍 尾聲:黑龍江流向大海(1 / 3)

上篇 解凍 尾聲:黑龍江流向大海

黑龍江這條沉睡的巨龍,在春風中蘇醒了。它輕輕地翻了下身,於是堅若鋼板的冰層開始鬆動、斷裂,發出一陣陣轟響。它又順勢打了一個滾兒,噴吐著白色的泡沫,把自己溶進深綠色的江水之中。江麵上飄動著巨大的浮冰,像是它剛剛脫落的鱗片。

黑龍江歡快地奔流著,發出聲聲咆哮,席卷著岸邊的殘雪。它戲弄著飄浮在水中的冰塊,讓它們互相撞擊,粉身碎骨,發出震天動地的聲響,回蕩在兩岸的山間平原。這聲響呼喚著黑龍江所有的兄弟和子孫,它們都蘇醒了,從深山走來,從平原走來,也浮動著巨大的冰塊,翻卷著渾濁的浪花,順著曲折的河道,奔跑著,彙進黑龍江那寬廣的懷抱之中。

此刻,我站在流經哈爾濱的鬆花江畔,觀看這壯麗的一幕,從西向東流動的冰排如戰馬奔騰,相互碰撞著、磨擦著、衝壓著,顯示出一種排山倒海,不可阻擋之勢。奔湧的冰排,在鬆花江大橋下集聚著,逐漸形成一個冰的山峰,守橋部隊斷然向冰峰開炮,否則它們會彙聚成衝垮堅如磐石般的橋墩的力量。這炮聲就像鬆花江上的春雷,呼喚著綠色的生命,轉眼間我發現江畔垂柳已是銀妝初卸,枝條吐綠,在風中婆娑起舞。春天真的來了。

觀看冰排的哈爾濱人告訴我,這是“文開江”,要是“武開江”那才叫厲害,幾十裏外都能聽到冰排相撞的雷鳴,嚴重的時候還能堵塞江道,發生洪水湧上江岸的災害呢!

不管“文開江”,還是“武開江”,終歸是解凍了,鬆花江解凍了,黑龍江解凍了,它們彙合在一起,彙成一江春水,最後都流進韃靼海峽,注入蔚藍色的太平洋中,把一縷令人不快的濁黃,留在入海口。

流經世界上兩個最大國家的黑龍江,以不可阻擋之勢彙進了太平洋,中蘇和解的暖流,同樣以不可阻擋之勢彙進當今世界的春潮。

春天也來到了北京。

五月,最美好的季節。中南海姹紫嫣紅,頤和園的昆明湖裏輕舟蕩漾。

五月十五日,全世界都注視著北京,注視著東郊的首都機場。三十年前,也是在這裏,蘇聯共產黨第一書記、部長會議主席赫魯曉夫向前來送行的中國領導人握手話別。幾天前,在歡慶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十周年的慶典上,在雄偉的天安門城樓上,他告訴毛澤東,蘇聯已不準備再幫助中國發展核武器了。幾個月後,蘇聯終止了與中國簽訂的六百多個合同。世界上兩個最大的共產黨的決裂不可避免了,先是爭吵,後是謾罵,直至兵戎相見。

三十年後的今天,也將有一位蘇聯共產常的第一書記到首都機場。這絕非曆史的巧合。

北京時間十二時正,一架蘇製的伊柳辛―62型座機徐徐降落在東南的停機坪上。機艙門打開,露出蘇聯漂亮的空中小姐的笑臉。接著身著藏藍色的西裝,係著一條紫紅色領帶的戈爾巴喬夫頷首微笑,快步走下舷梯,他身後跟著笑容可掬的夫人賴莎,她穿一身乳白色的套裙。他身後是外交部長謝瓦爾德納澤,蘇聯部長會議第一副主席兼國家計委主任馬斯柳科夫、衛生部長恰佐夫和三百多人的代表團。其中有七十九歲的曾經在北京為毛澤東主席表演過“天鵝湖”的蘇聯大劇院芭蕾舞團當年的首席女演員烏蘭諾娃。三十年前她隨赫魯曉夫,為出席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十周年紀念儀式而訪華。毛澤東曾對她說:“能看到你表演的芭蕾舞,我非常高興。”

等候在舷梯旁的楊尚昆同誌迎上前去,和戈爾巴喬夫緊緊握手,兩雙手交加相疊上下搖動了幾下。世界上大約有幾億人看到了兩雙手相握的特寫鏡頭。在場的一千二百多名記者將盡平生之學,來描述這一曆史性場麵。中國的中央電視台精心轉播了歡迎儀式的實況。

十二時零五分,兩國國歌在首都機場回蕩,兩位國家元首麵向東方,一同向兩國國旗注目致意,神情十分莊重。接著機場東北角停放的禮炮車上發出了二十一響禮炮聲,好像在宣布兩個大國冷淡和對峙的結束。

戈爾巴喬夫在楊尚昆的陪同下檢閱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儀仗隊,然後接受兩個中國少年敬獻的鮮花。

十二時十二分,戈爾巴喬夫走進從蘇聯空運來的“吉爾”牌高級防彈轎車,一列由六十多輛奔馳、皇冠轎車組成的車隊馳進北京城區。

在場采訪的記者得到了戈爾巴喬夫的書麵講話:

“我們是在春天來到中國的。這是個大自然蘇醒、萬象更新的美好時節。世界各國人民都把更新和希望寄托於春天。

“我們認為,……蘇中關係的發展如實地反映了雙方的根本利益,並與世界上出現的積極變化和諧相稱。

“我們在蘇聯一直懷著極大的興趣密切地注視著正在中國進行的改革。但是什麼也比不上親自到這個國家去看一看,同它的領導人和老百姓進行直接接觸。

“我是第一次來中國,希望能夠親自了解一下這個對人類文明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和具有古老文化特色的偉大國家,並了解它的人民在四十年來的社會主義發展中所取得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