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奔流 引言:在太平洋世紀的晨曦中
陽春三月,我沿著黑龍江和烏蘇裏江進行了一次旅行。此時,正是江南草綠雜樹生花的季節,然而北國還在風雪蒼茫之中。
黑龍江靜靜地躺在興安嶺的懷中,烏蘇裏江默默地臥在完達山的腳下。冰雪掩蓋了他們的激情和歡躍,然而他們沒有睡去,在古老的河道中淚淚地流淌著,帶著巍峨的肯特山的泥土,帶著宏闊的興凱湖的魚藻。他們在俄羅斯的哈巴羅夫斯克城下彙合,然後手挽著手,流過共青城,在尼古拉耶夫斯克出海,注入韃靼海峽,進入永不凍結的浩瀚的太平洋。
黑龍江、烏蘇裏江啊,你們從遠古的茫茫深霧中走來,那碧黑色的旋律,曾為東北亞古文明奏出壯歌,在你們流域出土的石刀石斧的尖鋒上也閃爍著古代先民們的榮耀;你們那漁獵文化繁衍的廣袤的平原,是養育剽悍武士的搖藍,他們一代代從你們的身邊出發,殺出中原大地,金戈鐵馬也埋在黃河文化中;你也以母親的情懷包容和收養了被戰亂和饑荒驅趕來的關外流民―拓荒者、淘金狂、伐木人,還有那在瑟瑟夜風中踉蹌而來的失國之君北宋的風流父子皇帝徽和欽……
黑龍江、烏蘇裏江嗬,你們從曆史的苦難的淚水和血跡中走來。那個從北冰洋到波斯灣的龐大帝國的鐵蹄和馬刀,把養育和擁抱你的一望無際的土地踐踏和肢割,然後把生息在這片土地上的華夏子孫趕進滔滔江水;在本世紀最初的日子裏,你們悲憤地體驗了那罕有先例的恥辱,終於發出了睡獅般的怒吼,雅克薩和海蘭泡的長茅和大刀,卻頂不住毛酋的利艦和洋槍,隻留下跨世紀的悔恨和長歎!
黑龍江、烏蘇裏江和你們懷抱的這片富饒美麗的神奇土地,終於走到了二十世紀。生息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他們以無以倫比的氣魄和力量,重新把這片土地打扮,使他成為共和國第一個壯士,讓他捧出烏金,使剛剛走出黑暗的城鄉一片光明;讓他捧出糧食,使解放軍將士將紅旗插上海南島;讓他捧出紅鬆―那是共和國大廈的第一根棟梁。英雄的黑龍江人在被侵占者踐踏和蹂躪的森林和荒山上建成一個個大林場和大煤礦,又在人跡罕見的荒原上建起一個個大農場,又把一個個破爛衰敗的城鎮建成國家重要的工業基地。“石油工人一聲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的豪邁之聲發自黑龍江的薩爾圖草原,一個中最大石油城的聳起,把“貧油國”的帽子,扔進曆史博物館。那一列列晝夜不息的滿載的南行列車可以作證,黑龍江為共和國獻出了許多許多。
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塵網封結的中國曆史之門在隆隆聲中徐徐地向世界打開了。沿海城市率先走向世界,在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生機盎然,躍然而上。然而黑龍江人舉步維艱,曾幾度輝煌的黑土地有幾分消沉,三千六百萬人民為新時期經濟競賽場上的名次後移而焦心如焚。在困惑和思索中,黑龍江人在尋找曆史的機遇。他們注視著黑龍江、烏蘇裏江的流勢,注視著太平洋。世界上一切有遠見的經濟學家都預言:二十一世紀世界發展的熱點轉向太平洋,那將是一個以中國崛起和亞洲經濟騰飛為顯著標誌的太平洋時代。黑龍江要走向世界,走向太平洋,要在正勃然興起的東北亞經濟圈中有所作為。這正是他們再度輝煌,填寫黑土地新的文明史的希望所在。
於是,當世界和平發展的和暖之風夾著中國沿海開放的浩蕩之風吹來的時候,黑龍江人創造性地提出“沿邊開放”的經濟發展戰略,這是跨世紀的選擇,他們迎著風雪默默地打開粘滿曆史的鏽斑和血跡的北大門。接著,冷清荒寂肅殺的黑龍江畔、烏蘇裏江畔,突然成了中國開放的前沿和熱點。那裏已經發生和正在發生使我們的想象力相形見絀的變化。
黑龍江、烏蘇裏江響起破曉的春雷,在太平洋世紀的晨曦中,閃現著神奇而迷人的色彩。
我和我的讀者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