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樸的小城黑河(現在已經很有規模了)並沒有影響俄羅斯朋友的遊興,他們在並不寬敞的大街上像孩子似地走來走去,王肅公園的亭台讓他們讀出了中國古文化的韻味,臥牛河水庫上扁舟輕蕩,也讓他們流連忘返。中國朋友家的豐足讓他們驚歎。當然他們最感興趣的是中國的商場,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黑河有這麼多的商場,琳琅滿目的櫥窗和貨架把他們看得眼花繚亂,每一件商品都讓他們愛不釋手,買了穿的,還想買用的、買吃的,手中的一百元人民幣,十幾分鍾就花完了,他們遺憾地搖頭聳肩,戀戀不舍的離開商場。午晚兩頓中國餐,是他們終生難忘的國宴,他們驚奇,中國餐桌象花園一樣,他們舍不得吃,吃了又舍不得放手,他們隻恨自己肚子有限的容量。酒足飯飽,他們提著旅行袋上車,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盤算著下次什麼時候再來。
這最初浪漫的“一日遊”,很快被繁忙的“一日倒”代替了。盡管心境高遠的旅遊者,不斷地抱怨其混亂和低俗,但終未能阻擋它瘋狂地發展,因為支配其發展的是“自然之手”。
開始完全是禮儀性的互換,中國人的化妝盒、泡泡糖花手絹,換俄國人的花頭巾、文具盒、郵票。接著,中國商品巨大的誘惑力,使俄國人產生一種強迫中國人就範的力量。一個大膽的俄國女人從中國遊客的身上扒下一件甲克衫,然後塞給一件俄式呢大衣。一個熱情的俄羅斯小夥子,把一個中國遊客半新的旅遊鞋脫下來,給他換上一雙俄式繡花脫鞋,還給他戴上一頂戈爾巴喬夫常戴的那種圓簷禮帽。這個中國遊客就這樣從遊船上走下來,引起黑河岸上人的一片哄笑。
在笑聲中,中國人明白了,江那邊並不是什麼都缺,也並不是什麼都不好。典雅的呢大衣,華麗的銀狐藍狐大衣領,要比中國便宜得多。望遠鏡、照像機、機械表都相當實惠耐用,童車、運動器械便宜得讓你不敢相信。而他們喜歡的孜孜以求的中國皮甲克、運動眼、甲克衫、繡花衫衣、旅遊鞋、化妝品、糖果,在我們的倉庫裏積壓很多。這種商品的互補性像落差很大的水一樣,流動是不可避免的。
這樣一來,跨國的大交換大搬運開始了。旅遊者越來越多,兩岸都有幾萬人在等候,互換的團組,從每周兩個增加到每天八個,在旺季時過境旅遊的指標,由雙方的最高行政長官分配,省級幹部要排隊等幾天的事,也常有發生。旅遊者所帶的包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了,結果旅遊船和車成了名副其實的貨船貨車,人隻能委屈地心甘情願地站在角落裏。
雙方海關不得不采取限製的辦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兩岸的旅遊者突然地肥胖起來,中國人最多可穿十八套運動服,俄國人最多穿五件大衣,到對岸之後又象變魔術似一層層一件件地脫下來。雙方都培養了一支訓練有術的隊伍,其中偶爾為之的業餘者有,以此為業的專業隊伍相當多。設備更好的是對岸的俄國商販,他們許多人來自內地,有自己的專車,中國遊遊車一進城,後麵就跟著一個“倒爺”的車隊,顯得像國賓車隊一樣壯觀。
“農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龜貝金錢刀布之幣興焉。”古代人同時將許多物品作為貨幣使用,現在“一日遊”幾乎是古代的翻板。同時可以充當貨幣的有運動服、甲克衫、羽絨服、皮甲克。大概充當貨幣交換最長久的是“阿裏達斯”運動衫,它的發明者應該感謝中國人和俄國人把它的知名度推到了極致。而這些等價物“各因時間而輕重無常”,三年前一套“阿裏達斯”可換一件銀狐領的呢大衣,而現在起碼要九件到十件了。當然,貶值最厲害的是俄國的盧布。“一日遊”剛開始時,一盧布換一元五角人民幣,可現在一分錢可換一盧布了。俄國的一次廢止大麵額的盧布,曾使許多黑河的商販心痛得掉淚―他們手中還有巨額盧布沒有花出去。商品經濟就是大學校,一次交換就是一次學習。相同的計劃經濟體製下培養出來的中國人和俄國人,在商品大潮湧來時都有些遲愚,先行一步的中國人成了老師,在“一日遊”和“一日倒”中互相學習,都變得越來越聰明了,越來越精明了,誰也別想多占誰的便宜,但雙方都覺得心滿意足。兩麵都有人發了財,雖然有時顯得粗暴和野蠻,但在原始積累的初級階段,幾乎是不可避免的。無論怎麼說,“一日倒”帶來了商品的流通、市場的發育和人民生活的種種需求的滿足。這大概是“一日遊”倡導者始所未料的。
在去布市的旅遊車上,我碰到了王世翠副專員,她說旅遊已成了黑河僅次於邊貿的第二大產業,年收入突破千萬元,是地方財政的主要支柱。旅遊業又帶動了旅店業、飲食業和商業的發展,幾手每天都有新店開業的鞭炮聲。一九九一年全市商品零售額九千萬元,去年超過二個億,這錢多數是旅遊者留下的。有人說,旅遊者把黑河養肥了。這話也有道理。
“還有一個更大的效益,人們還沒有注意。”王世翠說,黑河的知名度提高了,中國改革的聲譽提高了。來中國的俄國人沒有一個不讚揚中國改革成功的,這比我們自已宣傳要好得多。黑河人也從布市帶來了文明、文化,城市建設更講究式樣和裝飾,更注意城市的綠化,學校也學人家的管理和正規化,連黑河人也學得彬彬有禮了。黑河的姑娘也講究穿著打扮了,你沒看見,她們比你們哈爾濱姑娘都洋嗎?現在黑河的確富了,但沒有像中國南方的一些富民那樣燒拜佛,請神修墳,而是更注重文化的投入,這也是接受先進文化的結果。
她如數家珍似地和我說了一路。
從布市回來的碼頭上我碰到了地區旅遊局副局長、旅遊總公司經理洪錫才。‘這個長得很帥氣的中年男子是當年的上海知識青年,現在是黑河最大的旅遊老板。三年前他們五個人創業,現在成了黑龍江最大的旅遊公司,在全國同行業綜合經濟指標評比中排名第六。去年他們上交利稅五百七十八萬元,還投資建設了十八層的國際飯店。
他頗有一番壯誌,在發展提高“一日遊”的同時,他還準備開辟“五日遊”、“七日遊”。去年他們還創辦了易貨療養旅遊,對麵的企業可以開過一台汽車和拖拉機,然後來幾十個人在風景秀麗的五大連池療養一個月,他們非常踴躍。為了解決黑龍江結凍期和開化期的淡季,他們準備開辟航線,還要在兩岸架起一條空中索道,既運送旅客,又觀賞風光。
他請我們空中索道開通時,邀幾位作家來。我說,這事兒,我承包一了。
4,“一條街”與“大島貿”
·中國最大的俄貨一條街
·南有沙頭角,北有黑河島
·“毒酒事件”真偽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四年前,當俄羅斯的旅遊者湧進黑河,拿著手裏的東西要和黑河人交換時,卻沒人敢上前,誰也不好意思。後來於萬嶺書記下了令,工商局的同誌挨家動員。現在可好,幾乎全城人都卷入了商潮,整個城市變成了商海,站在海邊想不濕鞋是不可能的。外地記者感歎:“黑河黎明不再靜悄悄”,’到了夜晚更是“千燈照夜市,萬民下紅樓”。
到北京要逛王府井、大柵欄和西單;到黑河要看“圈樓”、“一條街”和“大島貿”,這是觀察黑河商品經濟發展曆程的窗口,是不能不看的。
不能總讓“一日遊”的俄羅斯客人在街上遊動,黑河人把他們引進了中央大街那座六層樓高的封閉市場,這就是人們俗稱的“圈樓”。這裏總營業麵積二千七百五十六平方米,三百三十個固定攤床上擺滿俄人喜歡的二千多種商品。站在攤床後的四百多個經營者來自全國十幾個省市,他們隱藏了自己的南腔北調,操著半生不熟的俄語,呼喚著拎著大包小裹的老外們。
“達娃利什(同誌)!”
“捷娃什卡(姑娘)!”
“伊季秀達(請到這兒來)!”
然後,他們拿起自己攤床上的“阿裏達斯”運動服、皮甲克、羽絨服、繡花襯衣、燙花被麵,翻來覆去地向俄國朋友展示。被誘惑的俄國遊客站住腳,也從自己的包袱裏拿出呢大衣、呢禮帽、望遠鏡、小鋼鍋什麼的,向中國商販顯示,接著就是斤斤計較的討價還價,俄語手語和小電子計算器並用。“德魯克(貴了)) !”“馬林克(少了)!”說來說去。一聲“毛什那(可以)!”雙方都笑了。俄國人把包裝精美燙花被麵裝進自己的編織袋,中國人把嶄新呢大衣放進自己的櫃台。互相說一聲“達斯維達尼亞(再見)”,俄國人又走向一個櫃台,中國商販又開始呼喚下一個俄國遊客。
每天就是這樣一次次的交換,雙方心甘情願,誰都覺得有利可圖。中國人把俄國貨再轉手賣給中國人,俄國人把中國貨再轉手賣給俄國人,出手的價格總要翻番。“圈樓”的一個攤床,每年都是十多萬元的收入;俄國商販的日本豪華轎車正等在江的那一邊,那是賣中國貨掙的。
到“圈樓”購貨的中國顧客也少少,已經轉手的俄國貨,他們仍感到便宜,到黑河一趟,買件俄羅斯商品,送給朋友,那是很重的情義,這裏總能挑到可心的東西。大概買印製精美的原蘇聯的郵票最便宜,蘇聯已經沒有了,這郵票肯定是絕版的。還有相當多的中國人是來為“一日倒”準備“倒料”的,江那邊缺什麼,這裏有什麼,貨源是石獅、白溝和西柳的大市場。每次大約買幾百元到上千元的貨,到江那邊換回來的東西,就大大增值了。“圈樓”這些商販服務相當周到,你要的東西可以賒銷,到江那邊換出去的東西你交錢,換不出去的東西,你再退回來。
擁擠不堪的“圈樓”繁忙而有秩序。管理所長莊順吉告訴我,這裏不愉快的事很少發生。去年三月,一個外商在購貨時把內裝七百美元的錢包不慎遺失,他以為不可能找到了,不料個體商販李海達拾到後很快把錢包還給了他。這樣的事去年發生二十多起。我們“圈樓”是“全國文明集貿市場,!
“圈樓”是好,可它畢竟太小,在簡單的商品交換中增長才幹的黑河人,走出“圈樓”,走出狹窄的小天地,走上陽光下的大市場。開始的時候,隻是參加“一日遊”回來的黑河人,把自己用不了的東西,擺在街頭上賣。工商部門因勢利導,於一九九一年五月,在這條街上取二百米路段開了一個早市兼夜市。後來這個市場又逐漸擴展到二個路段、三個路段、四個路段,現在全長三公裏,還拐進旁邊的橫街,營業時間也由早晚改為全天。
這是一條異彩紛呈的長街,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在那一個接一個的地攤一上,一個連一個的貨車上,一排又一排的衣架上,擺著或持著女子鍾情的銀狐領紫貂領的呢大衣、男子喜愛的海豹皮盔帽鹿皮禮帽剃順刀望遠鏡照像機手表、孩子歡迎的自行車滑雪板滑冰刀足球國際象棋和各種玩具。有人統計,一段二十米長的街道兩旁,四十個貨攤上出售的大衣竟有一千件。由此推算,這條長街上出售的各種呢大衣不下十萬件!而其他商品的數量就不可統計了。
與“圈樓”不同,在這長街_I:做買賣的,多數為“業餘愛好者”。利用班前後的星期天節假日到街上擺個攤,成了黑河人的時尚。開始時,大家還是不好意思,在街頭上把衣服一掛,遠遠的站著;像個路人。碰到熟人,馬上解釋,是幫退休的老伴賣的,她回家去吃早飯。現在不在乎了,大家都幹起來了,站在街上一聲聲的呼喊,生怕人家把他遺忘在角落裏。不過,黑河人不願意回價,要多少錢就賣多少錢,不買拉倒。像山裏人一樣爽直,卻缺少南方人的精細和靈活。但錢並不少掙,看看黑河人住的、吃的、穿的,你就知道這個過去靠國家財政補貼的邊城人,在黑龍江已富甲一方了。
這條中國最長的俄貨一條街,每天都吸引國內外的參觀者。去年喬石、田紀雲、李嵐清、宋健、費孝通都來過這條大街,他們和每個初訪者一樣歎為觀止。阿穆爾州的最高行政長官克裏夫欽科也專程來看一趟,他由衷地說:“最大的俄羅斯商場,在中國黑河。與莫斯科的巴特爾大街相比,毫不遜色。”
徜徉在這條大街上,我想,這簡直是一種天方夜譚似的神話,在俄羅斯那一邊市場蕭條,商品短缺,可是中國這一邊,卻有一個望不到邊的龐大的無所不有的俄貨市場!黑河人是用什麼神奇的力量,把這麼多的東西,從江那邊搬過來,這真是一個奇跡。市場經濟的魔力把人變成了無所不能的神。改革開放這把鑰匙打開了每一個人“核能”釋放之門。
黑河人對這條街並不滿意.他們已吸引兩個億資金.要建沒條真正的俄羅斯商業街.外形是古典俄羅斯式的建築群體,內部是現代化的設施。這條街包括商業城、美食街、遊樂場和寫字樓。擔任這條街設計的是阿穆爾州設計院院長佐林和哈爾濱建築工程學院的幾位研究生,他們的目標是,在這條街上,中國人覺得到了俄羅斯,俄羅斯人覺得回了家。
“南有沙頭角, 北有黑河島”。到了黑河的人都要到離市區一點五公裏的大黑河島上看一看。這個離對岸七百五十米.離這裏隻有七十米,麵積為零點八七平方公裏的小島現在是中俄邊民互市貿易區。
荒蕪的大黑河島枕著黑龍江的波濤不知睡了多少年.年年歲歲荒草淒淒,隻留下開荒者的一間破草棚。一九九〇年九月,也就是在邵奇惠省長來這裏視察不久,大黑河島土機聲隆隆,築路、通水、接電、架橋……短規六個月就使荒島變了模樣,一座占地一萬四千四百平方米的邊民互市貿易市場建起來了,麵積為六幹平方米的高十層綜合服務大樓也在島上聳起。大黑河島走出曆史的困惑、寂寞和孤獨,正顯示東北亞經濟所特有的風景。
一九九一年三月六日.互市貿易開始,黑河和來自全國十個省市的幾百個商販,在五百多個攤位上經營一千八百多種中國輕工商品。來自布市的貿易旅遊者,辦完入境手續,登島吃中國早飯,然後在交易大廳裏和中國商販進行和“圈樓”一樣的易貨貿易,也可以用盧布、美元和人民幣購買中國商品。黑河人和外地人花五元錢買一張票,通過仿古琉璃瓦的大門,進入交易大廳,一樣和俄國人易貨。交易活動十分熱鬧也十分有趣。我親眼看見一個俄國姑娘拿一付帶鞋的冰球刀要換一條黑色的混紡線的緊身褲,開始那個中國小姐不太滿意,我說這付鞋刀在哈爾濱要賣一百多元的,而你那條線褲才值十二元。她笑了,她們成交了。那位可愛的俄國姑娘對我說了聲“斯巴細巴”(謝謝)。
我聽著這交易大廳裏的聲聲呼喚,有大聲疾呼的,有粗獷豪爽的,有溫文爾雅的,有悄聲細語的。他們呼喚著良知和物質渴望的複蘇,呼喚著一個北國邊城的新興和盛世。
黑河成了全國沿邊開放的“熱點”.大黑河島是黑河的“熱點”。靠近大黑河島的經濟合作區,規劃了一點九平方公裏的起步區,一周之內被外地的投資者‘’瓜分”完畢。台灣毅力有限公司要把整個大黑河島的開發包下來。去年五月三日,省委省政府做出擴大開放的決定,明確提出要把大黑河島建成“人員自由出入,商品自由流通,貨幣自山兌換”的“境內關外的自由島”。五月十一[I3,黑河行署決定進行“自由島”的試驗。把島上的海關人員撤到岸上去,兩邊上島人員自由出入,自由貿易,不受海關檢查。
十二天後,海關人員再次上島,並批評“黑河行署擅自設立黑河自由貿易島致使邊境貿易出現混亂”。試驗夭折了,還引發了一場官司。黑河人說,十二天中俄上島五幹八百多人次,總成交額七百八十萬元,效果非常之好,自由貿易是成功的。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是有的俄國人帶來幾條未經檢疫的小狗。他們希望有關部門繼續支持,把自山島的試驗進行下去。德國的漢堡、不萊梅,荷蘭的阿姆斯特丹都有這樣的自由貿易區。按照國際慣例運作,大勢所趨。
大黑河島現象,是人類自我解脫的一種渴望,一種追求,一種不可阻擋的時代潮流。我看出了黑河人的氣魄和決心,無論遇到多麼大的阻力,他們也要把黑河建成東北亞最有吸引力的經貿中心。我欽佩他們的過去,也相信他們的未來。但我對這麼大規模的民間貿易,能否保證商品的質量頗有些擔心。我最近從報上看到一條消息,俄羅斯安全部社會聯絡中心二月八日宣布,俄羅斯遠東地區喝了從中國進口的劣質酒精飲料而中毒死亡四百二十八人,死亡人數最多的是阿穆爾州的。
通過和地區領導及工商部門接觸,我發觸質量問題已引起相當的重視,去年他們已燒毀了一百多萬元的偽劣商品。今年,他們還要采取更嚴格的檢查措施。同時,他們也說,質量問題也不像俄國宣傳的那麼嚴重。民間貿易都是當麵挑選的,俄國人也不傻,他們也會貨比三家挑來挑去。當然為了回去賺錢,他們總想挑點便宜貨。花五十元買的皮甲克,當然不如花五百元買的皮甲克耐穿。一分錢一分貨嘛!“圈樓”管理所的莊順吉所長說,不是中國沒有高質量的產品,而是他們買不起高質量的產品。回去後,他隻說中國產品質量不好,他沒說他花了多少錢。再說,現在出境的產品,民貿隻占一少部分,要保證質量,民貿、邊貿、國貿都要把好關。
趙培星專員幫助我解開了“毒酒之謎”。他得知俄國新聞媒介的宣傳後,曾前去布市找到最高行政長官克裏夫欽科進行會談。對方說,報道所說的我們這裏沒發生過,至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說.那是他們的問題。
最近,俄羅斯報刊等傳播媒介也自圓其說了。最早報道這件事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報》,最近又說了,有一家叫“阿特蘭特”的公司把從中國出口的工業或醫用酒精偷貼上“中國白酒”的商標,要出售,但是被及時發現了,否則中國人又要背黑鍋了。
其實他們已經給中國背了黑鍋。我想,在複雜的商戰中,我們當然要在質量上嚴格自律,不能授人以柄;同時也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學會保護自己,防止一些人節外生枝,特別要注意想一想,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說”。
5、北線風流
·劉興泉=劉興邊
·西溝有個“蔣大幹”
·闖遠東的莊稼漢
黑河人說,“先有愛琿,後有黑河”。愛琿就是緩揮,一個有三百年曆史的古城,因沙俄強迫清政府簽訂了不平等的《中俄璦琿條約》而聞名於世。這是一個留下民族恥辱的城市,又是英雄拋灑熱血的城市。我來到這個離黑河三十一公裏的小鎮,聽到許多驚心動魄的故事。
―當沙俄要侵占璦琿附近的達斡爾族城寨時,首領桂吉達爾寧死不投降,他率領族人,手執刀矛,迎著槍彈,同蜂擁而入的沙俄強盜展開了一場肉博戰,直到參加戰鬥的六百多人全部壯烈犧牲。
―在保衛璦琿城的戰鬥中,全城人與俄匪浴血奮戰四晝夜。滿族皮匠富士金,沒等俄軍匪徒竄進院內,他就把自己的店鋪點燃了,然後手執大斧一連砍死兩個毛子兵。有一個懷孕婦女徐氏,她的房子被俄軍炮火打著,婆母被燒死。當俄軍強盜闖進院子,她使盡全身氣力用頭將一個俄匪撞入火堆,接著她也自焚殉國。
水與火的洗禮,使璦琿人像江畔的古鬆一樣,頂天立地,偉岸英武,裝點著祖國北疆,更顯其風流。
從曆史深處走來的黑河人,他們的血管裏流著古璦琿人的血,在新的時代,在新的特殊戰場上,他們更顯得英姿勃發,同樣為祖國的北疆增添了.光彩。
人物之一:劉興泉=“劉興邊”
一九八七年九月二日,發生在黑河的“西瓜換化肥”的事件,因最早拉開黑龍江邊境貿易的序幕而被記入黑龍江的曆史,同時記入曆史的還有這一事件的策劃者―邊貿公司的經理劉興泉。
無論在國內國外,劉興泉都有相當高的知名度。中國所有新聞媒介,在對黑河的宣傳中,都無一例外地提到他。俄羅斯中部的大城市鄂木斯克市一家報紙在顯著位置登了劉興泉的照片,大字標題:中國傑出的外交家。下麵的文中記載了“乒乓外交”打開了中美封閉之門,而劉興泉的“西瓜外交”打開中俄封閉之門。
一九九九年六月,在哈爾濱召開的“洽談會”上,有的本省外貿公司幹方百計壟斷客戶,做獨家生意。而劉興泉顧大局,識大體,熱心為兄弟省市牽線搭橋,邵奇惠省長給記者下達命令,無論如何找到劉興泉,錄相報道。在後來的一次酒會上,副省長陳雲林握著劉興泉的手說:“我看你改名吧,叫劉興邊!”
劉興泉一般不願意見記者,也不熱心對他的宣傳,上次他逃脫了邵省長的“追捕令”,這次我通過地區外宣辦主任王居卿和他的親屬關係,掌握了他的行跡,在辦公室堵住了他。劉興泉還真有些外交家的風度,瘦高個兒,挺拔精幹,穿著深藍色的“大哥大”毛線開衫,領帶紮得講究,皮鞋錚亮,臉上掛著深刻的皺紋和歉意的微笑。
他出身貧寒,家族沒有官宦和經商曆史,他從事過組織工作,當過行署的辦公室副主任,工商局副局長。一九八五年地委派他到新成立的邊貿公司當經理。開始兩岸的關係沒有打通,他領著十兒個職工,蹲在黑河的街頭賣過從哈爾濱進來的毛線和黃瓜。
一九八七年夏天,經過邊防部隊牽線,他們終於和對岸聯係上了,商量要做第一筆買賣。當時俄方還不知道中國啥都有,隻記得五十年代吃過黑河的西瓜很甜,就提出要西瓜。
九月二日,西蒙涅茨把西瓜拉回去,卻沒了音訊。’黑河輿論嘩然,“劉興泉讓人家騙了!”謝振中心中有數:“西瓜白吃了,交幾個朋友也值得!”黑河封冰之後,聖誕節的前一夭,對麵駛過一個車隊,拉來了三百零六噸化肥。邊貿公司的人歡呼跳躍,黑河人奔走相告,第一筆買賣做成了!劉興泉趁熱打鐵,三天之後,他帶著恢複邊貿後的第一個代表團去布市又簽定四十六萬瑞士法郎的生意合同。因為人民幣和盧布都不是國際貨幣,又都不願用美元,結果選了一種和中俄貨幣比值較接近的瑞士法郎做計價單位。其實誰也沒見過瑞士法郎什麼樣。
從此,黑河和布市之間的運貨車頻繁往來,白色冰麵上出現了一殺連結兩岸的黑色大道。
四月初,開始融化的黑龍江麵上流淌著半米深的延淩水。劉興泉領著翻譯董哲開著吉普車到對麵談生意。劉興泉說,把車門打開,如果車掉下去r,咱倆跳下來,往岸上遊。大概劉興泉就是靠著這種精神,又為黑河和整個黑龍江省打開了第一次勞務出口之門,第一次跨國旅遊之門。開創事業的元勳都要有那麼一點無所畏懼的精神。
當年劉興泉創辦的邊貿公司,現在已經成為黑河口岸實力最雄厚的對外貿易公司,一九九0年跨入中國進出口最大的五百家企業行列,現擁有固定資產一千萬元,年創利稅四千萬元。人們說,劉興泉他們為黑河的興邊富民立了頭功。
在告別了昨天之後,江那邊的那片.上地由神秘變得親切,劉興泉在那裏播撒友誼的種子,在競爭的夥伴中培養朋友。有了好朋友,才能有好生意。
一九九一年春天,布市消費合作社主席老帕(他的名字太長,中國朋友都這樣稱呼他),來找劉興泉,這個平時見麵總開玩笑的俄羅斯人,這一回滿臉愁容。他說,布市要開人代會了,他怕因為供應不好要落選。現在商店裏一點水果也沒有,他懇求劉興泉無論如何給他搞一百噸蘋果,“我要一輩子感謝你!”劉興泉拍著他的肩膀說:“簽個合同吧!”七天後,一百噸蘋果真運到了布市,很快擺進了商店,當然很快就搶光了。經過漫長的冬季,能搞到這麼鮮的蘋果,當然劉興泉犯了很大的難。但答應了老朋友的事一定要辦。
從莫斯科訪問歸來,劉興泉剛走出布市的機場,老帕就跑過來,一下抱住劉興泉:“老劉,我選上了!”然後就把老劉拉去喝酒,那一晚上他們喝了四瓶白酒。當然,這以後,他們又做了許多好生意。
對老朋友是這樣,對新朋友也是如此。去年二月一個很冷的早晨,莫斯科拉達汽車製造廠的副廠長、總工程師一行四人,在黑河口岸入境後,並沒有看見北京的夥伴來接他們。早飯還沒有吃,在冷風中發抖,實在沒有辦法,他們從皮箱裏拿出一塊呢料,和一個小販換了四張人民幣,到小商店去買吃的,人家給他們四個小麵包,四瓶汽水。他們感到驚訝,難道一塊能做一件大衣的呢料,就值這麼點吃的。正在爭執中,劉興泉公司的一個小翻譯看到了,他一間才知道,這幾個俄國人被人騙了,他們換來的人民幣,每張不是五元,而是五角,小翻譯馬上給劉總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