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留下來娶她,不許走!老母親說,揮了揮手裏揚草的鐵叉子,十分威猛。這個一點不解風情的蒙古老女人,很實際。
這條件叫孤狼十分泄氣和沮喪。
不,我做不到,我還要殺鬼子,殺鬼子……他喃喃低語,咬起了牙關,那腮幫上的咬肌一突一突的。
那你就滾!別想碰我的女兒!老女人的鐵叉子又揮了揮。
這時美麗的小寡婦紅鴿子腿女人婭茹,抓住了母親的鐵叉子,明確地告訴說,額吉,我想嫁給他,今天就嫁給他!您就為我祝福吧,讓長生天保佑我們……
冤孽啊!老母親丟下鐵叉子就往包裏走。
孤狼南烈光著膀子如一頭歡快的雄獅般跑過來,抱住了命運中安排的長生天送給他的這個美麗女人。
當晚,在牡丹和那個回心轉意的老母親主持下,南烈和婭茹秘密結婚,入了洞房。牡丹司令準許孤狼三天後趕到北山老營會合。世事,有時就如此簡單,一切似乎冥冥中有一隻手在安排操縱;而禍福又相依相牽,誰知突然掉進蜜罐中的孤狼南烈,後邊還有什麼命運等待著他呢?
北山老營,設在科爾沁草原最北部的大罕山秘穀中。
三天後,當孤狼如期趕回北山老營跟大家會合時,不少人瞪大了眼睛,好像不認識他似的。原來,好幾個人為他賭,說他肯定離不開那漂亮紅腿寡婦的熱被窩,要不十天半月後見,要不索性開小差徹底脫隊。更有人取笑說,隻有一個睾丸的孤狼,這回肯定把自己給幹趴下了,來不了了。
孤狼聽後鐵青了臉,嘟嚷著罵一句說,要是你們的老父被人吊了脖子,媳婦被人幹了之後跳井,你們會怎麼樣?一個睾丸?讓我幹你媳婦試試行不行?那些人吐了吐舌頭,閃開了。不敢再惹這頭發怒的獨睾公獅子。
第二天開始,孤狼就投入了緊張的訓練。
騎兵軍正在訓練馬上射擊,馬下射擊,還有馬上劈刺,馬下劈刺。牡丹司令正為找不到一名合適的劈刺教官而發愁,一見歸隊的孤狼正拿一雙孤傲的目光邪邪地瞟著前邊那名不稱職的教官,於是她心中有了主意。
南烈,聽令!
是,司令官。孤狼挺起了他那門板似的胸膛。
出列,南烈!
是,司令官。
南烈,這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下顎骨寬而堅挺的科爾沁蒙古男人,就這樣微笑著從隊列中走到大當家的牡丹司令官前邊站定,行禮。他那雙冷冽而肆無忌憚的眼睛,勇敢地直視著牡丹,刻有三條疤痕的黑臉和這次特意剔了光頭的大腦袋,還少著一隻耳朵,在春日的陽光下顯得那麼醒目那麼可怕,又那麼粗野。
聽說那次,你活活劈死一個日本鬼子,那叫什麼劈刺?牡丹鄭重地問。
報告司令官,叫成吉思汗劈剌!孤狼遲疑了一下,響亮地回答隊列中有人笑起來。
什麼?成吉思汗劈刺?牡丹原訝地盯著孤狼的那張幾分恐怖的臉。
是的,大當家的。科爾沁蒙古人光知道祖先哈布圖?哈薩爾是成吉思汗的二弟,是個神箭手,可並不知道哈薩爾從聖祖成吉思汗那裏學會了這套神奇的劈刺法,並傳給了直係嫡孫們。這是我祖上秘密傳授下來的技法。孤狼南烈幾分得意地陳述,臉上幾條刀疤中都漾溢著自豪感。
原來是這樣。當初梅林爺(指嘎達梅林)曾講過,他遇到過一位老騎士善使一種劈刺法,也說是聖祖傳的,還稱這劈刺法隻有在王府內部傳授。
這就對了,我們家族是世襲的王府兵丁戶,我爺爺曾經是老科爾沁王爺的貼身衛士,會使這種劈刺一點也不奇怪。孤狼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兄弟,你能不能把你這祖上傳的成吉思汗劈刺,再傳給弟兄們?牡丹用商量的口吻這樣請求孤狼。
孤狼猶豫起來,閃避著目光,低語,我怕……咱們這兒、沒人能學得會……
南烈兄弟小氣了吧,學不會真髓,學個樣也行啊,將來跟日本鬼子打仗會很殘酷,讓弟兄們多學個殺敵的招式,咱們的勝利更有保障了不是。
既然大當家的這麼說,我孤狼就不藏著掖著了。
太好了,我知道南烈兄弟是個爽快人!好,從今天起,你就是咱們的劈刺教頭!牡丹當場任命,笑吟吟地走過來拍了拍南烈的肩膀。然後又問,南烈兄弟,使什麼馬刀?
就是這把。孤狼從後背上卸下一個寬長條家什,用一層布皮厚厚地包裹著。隻見他把那神秘的家什一層層打開來,裏邊露出那把鍘刀。
鍘刀?是一把鍘刀?牡丹驚疑地問。
是,鍘刀,我們家祖傳的鍘刀。孤狼說。隻見那把鍘刀厚背快刃,刀刃部分閃出寒光,殺氣逼人,把柄是老榆木打磨做的,鑲著銅箍兒,顯得十分古樸。
你就用這把鍘刀,把一個鬼子砍成兩截的?牡丹問。
是的。我可以開始了嗎?
開始吧,不過大家手裏拿的是馬刀,不是鍘刀。
沒關係,刀法是一樣的。不過有一點很重要,學這刀法的人,最好是左撇子,右撇子的人效果稍微差一些。
牡丹向大夥喊,左撇子站一邊,右撇子站一邊。她又向孤狼吩咐,選一個人上來,跟他做示範,先給他當徒弟。孤狼發現,那個老取笑自己的愣小夥阿木是個左撇子,就把他叫到前邊來。
我?狼爺,你可真會挑人,我哪裏是學你劈刺的料兒啊?阿木有些打怵後退。
阿木,別忸忸怩怩了,快讓孤狼教你怎麼劈女人大腿吧!眾人起哄阿木。
你害怕啥?像一個鼻涕鬼!你殺過人嗎?孤狼冷冷地問。
殺過!那又怎麼樣?阿木不大情願地走出隊列。
那還好。我這一刀下去,能把你的腦袋和肩頭全卸下來,你信不信?孤狼手裏拎著那把冰冷的鍘刀,認真地端詳阿木的頭和肩。
你砍下我的腦袋手會發顫的……阿木見孤狼那雙狼般陰狠的眼睛盯著自己頭顱,有些發虛,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心想這狠小子別真的砍了自己腦袋。
砍下你的腦袋,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拎上鍘刀之後,我就刀人合一,我的心就像刀刃一樣冰冷,沒有任何同情心了!記住,這是成吉思汗劈刺的最重要的第一步!孤狼南烈冷冷地告訴他,在場的人都豎起耳朵聽著他的每一句話認真看著他的每一步動作。
狼爺,你、你真是個野蠻人!阿木有些被逼急,也說出些狠話,心裏開始運氣,不想氣勢上徹底輸給對方,盡管眼前的這個可怕的家夥會說到做到。
小夥子,你的心腸太軟啦!我從你那雙像發情的小母牛般的眼神裏就知道,你這嫩雛有一些兒女情長,嘎嘎嘎,學這劈刺,這不可中!
你——!阿木終於徹底被激怒了,嗖地拔出馬刀,喊道,來吧,狼爺!
這就對嘍!要有一股六親不認的鋼鐵般的狠勁!你看著——孤狼走向幾步遠的一棵手臂粗的樺樹,站在那裏,微躬著腰,眼睛斜斜地瞄著,手臂上的筋肉都鼓起,如粗棍般的長胳膊一動不動地下垂著。
你看著啊!
他又說一遍,拖著鍘刀半側過身麵對著那棵樺樹,屏住了呼吸。他的粗野的一雙鼻孔張揚著,黑眉毛怒聳後擠成疙瘩,隻見他風般噌地速轉身,嘴裏一聲咆哮刀便出手,大家還沒看清怎麼回事時,那棵樺樹斜巷被砍成兩截。被砍斷的上截飛出一丈遠,在地上砸出一個坑。
好!隊伍中傳出一片讚歎。
看見了嗎?這就是成吉思汗劈刺!
狼爺,我……沒來得及看清,你能不能慢著點……
傻小子,慢了就不叫成吉思汗劈刺,那叫娘們兒擠牛奶!
隊伍中傳出笑聲。阿木摸了摸腦袋,並不在意孤狼的嘲笑,那砍人以轉瞬間的功夫可深深吸引了他,他咬起牙關一定要學會這個神聖的本領。
孤狼再次示範,指點要領。
阿木的馬刀砍進半截禪樹上,拔不出來。孤狼搖起了頭。
從此,整個騎兵軍,從牡丹開始,都站在孤狼南烈的身後,模仿著學起這神秘的成吉思汗劈刺。這是一個看起來簡單,可卻是個非常複雜的劈刺技術,力道、速度、角度相結合得精確無誤才能完成這技術。
你們不要考慮馬刀為啥砍下去,不要心存疑慮,你們是蒙古騎兵,一個勇士,你的天職就是不問青紅皂白地狠狠地快速砍下去!你砍的是同樣要砍你的敵人!這是基本的要讓自己活下去的職責!鬼子是一定要砍死的,這沒什麼好說的,就像跳進羊群的狼一樣,沒什麼手下留情的,鬼子就像侵入草場上的毒蘑菇一樣,一定要把他們砍幹淨的!孤狼就這樣咆哮著,對笨手笨腳者狠狠踢著他們的屁股,嘴裏罵著,整個一個冷酷無情的魔頭一般。大多數人開始有些畏懼他,暗中稱他為死神。
他走到哪裏,人們都退避他。連那些馬匹都無緣無故地害怕他。有一次,當他走近拴馬粧的時候,許多馬都豎起耳朵,擠成一堆,好像朝它們走來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猛獸。牡丹見狀不由得樂了,不過她從內心裏喜愛起這個人,並給了他很多權力和特殊待遇,不怎麼限製他的飲酒。因為馬匹都害怕他,就從不安排他看守馬匹的工作。不過他對自己的坐騎鐵青子倒是十分愛護和關照的。然而就是怎麼體貼關照,隻要他走近鐵青子,當他的雙手在馬的脊背上輕輕地按撫,隻見有一道戰栗的波紋立刻順著馬背上滾過去,無緣無故地那匹馬沒魂似的害怕個不停。
狼爺,你真是個惡人,連自己的戰馬都這樣懼你!已經成為孤狼跟屁蟲的阿木這樣逗他。
我也不明白這畜牲為什麼這樣發抖,你看我把自己吃的口糧都喂給它了!孤狼聳了聳肩膀。
狼爺的心肯定是一顆狼的心,這個連馬都知道。也許你的胸膛裏什麼心都沒有,長生天可能給你放進了一塊石頭,哈哈哈。阿木繼續跟孤狼開著玩笑。孤狼並不生氣,他挺欣賞這後生學東西的韌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