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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丹鳳工程局黨委書記淩風,腿傷治好了,出了醫院,帶領著各分局領導幹部和工程局部、處級以上的幹部,黑壓壓一大群,坐在左岸俯臨大江的鷹嘴崖上。

展現在大家頭上的是,深秋的天空深遠、寧靜、蔚藍。在秋天金色陽光的照耀下,工地到處閃爍著亮光。江波在微風下抖蕩,封了江禁止通航的船隻,遠遠地停泊在上下遊的江灣裏,密密的桅杆形成一片片水上的森林。回望背後的金剛山,奇峰高聳,巉岩累累。真象一尊怒目金剛。眺望對岸遠處的雲橫嶺,不論陰晴,都有雲霧繚繞山腰。眼光越過雲橫嶺,極目天邊,當天晴日朗,可以遙望浮出天際的一支支象青鋒寶劍似的七十二峰,最高一峰金光閃耀,那是聞名遐邇的天柱峰金殿。

對岸江邊,是一座美麗的鳳凰山,那上麵,有晶瑩閃亮的泉水,有盛開的黃燦燦的秋菊,有經霜火紅的楓樹。而在江上遊,那突起在江心的黑石累累的是大孤山和小孤山,江流到了那裏,洄漩、澎湃,浪濤激蕩,水霧迷漫,然後洶湧奔騰,直瀉而下老虎灘。

江這邊,是五條山梁象五龍飲水似的直插江邊,水利工地剛剛開工,那五條山梁就被劈去了三條半,開辟了一個方圓十幾二十裏的施工場地。這裏,形成了開闊的平灘,連同剩下來的一條半山梁的山頂山腳,布滿了公路、汽車停車場、砂石骨料場,以及木屋、草房、工棚……而被保留下來最後一條山梁的盡頭,就是象綠色巨傘豎立在江邊山崖上的那棵古老柏樹,成了一個非常鮮明的生意盎然的標誌。

現在,書記淩風和大家的眼光正注視著對岸的黃土嶺。因為今天炸黃土嶺取土築圍堰,船隻封江禁航,人們撒退疏散,等待那一聲衝天巨晌。

蝴對著這大自然宏偉的圖景,淩風莊嚴地想起一幕一幕戰鬥的往事。每一想起瀘定橋鐵索上的寒霜,每一想起延安寶塔山下的歲月,每一想起天安門前第一麵五星紅旗的升起,他的內心就難以平靜。現在,黨交給他一個新的艱巨而又光榮的戰鬥任務,他必須嘔心瀝血去完成它!

我們偉大的袓國富饒美麗,有遼闊的土地,有廣大的牧場,有綿延不斷的森林,有豐富的礦藏,有著名的長河。這是值得中國人民驕傲自豪的。但是當祖國進入社會主義光輝曆程以後,北方農業地區更加需要水,東方工業地區更加需要電。於是黨和國家計劃由西方發電,南方輸水。

丹鳳水利樞紐工程的興建,就是負擔著改變祖國麵貌這個重大的任務的。

丹鳳水利樞紐工程,不僅要把南方的水調往北方,而且發出巨大的電流將輸往東方。

想起這個水利工程的宏圖遠景,淩風心裏就烈焰騰騰。他的眼光越過抖蕩閃光的江流,急切地投落到黃土嶺上。他好象看見總工程師雷公和剛剛到來的年輕姑娘來鳳,一個白發蒼蒼,一個風華正茂,這老一輩的工程師和年輕一代的實習施工員,正並肩戰鬥在亙古沉睡的黃土嶺。他倆一直沒有離開過現場,睡在黃土嶺,吃在黃土嶺,和炮工們一起開山挖洞,填幾萬斤黃色烈性炸藥,準備用巨大的洞式爆破掀掉黃土嶺,給築圍堰取土,打開大壩澆築的難關。能不能利用大自然本身的具體條件來解決困難,這是帶關鍵性的一炮。

人們撤離兩岸,大地停止了騷動,沉寂無聲。江山靜靜,隻見一隻蒼鷹在一縷凝靜的雲紗下的高空上盤旋。

聚集在鷹嘴崖上的人們,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可以聽見自己手表發出的嘀嗒聲。

雖然可以聽見手表的嘀嗒聲,但淩風覺得好象時間停止了前進,多長的時間嗬,眼都望穿了,為什麼那隔江的黃土嶺上還沒有一點動靜?

一個聲音,好象帶來了生命的躍動:

“看,什麼東西在黃土嶺上閃光?”

淩風呼地往上一跳,喊道:

“旗子!”

大家立即都站了起來,伸長脖子,睜大眼睛,尋找那麵旗子。

那麵旗子在黃土嶺上出現,在太陽下閃閃發光。那是放炮的信號。

聚集在鷹嘴崖上的人群當中,忽然又響起了一個聲音:“聽,響鑼了!”

鑼聲瞠膛瞠,從隔江的黃土嶺上傳來。

這鑼聲,是放炮的警報。

最後一道瞠瞠瞠瞠緊急警報的鑼聲,驚心動魄地響過了。

就在這象一塊鉛似的凝然靜止的天地之間,突然噴出一片紅光,緊接著傳來一聲震撼山野的巨響,大地象受到強烈的地震搖晃起來。一股震蕩的氣浪把淩風一掀,他站不穩,差一點摔倒。那電炮的一擊,升起了蘑菇雲。刹那間,整座黃土嶺都籠罩在濃黑的炮煙中,巨石呼嘯著飛到天空上,有的在高空互相撞擊成碎片。炮煙從黃土嶺上傾瀉下來,滾到江上,追逐著浪峰撲來。幾丈高的排浪象千萬匹狂奔的白馬,從黃土嶺腳下一直奔騰過江麵,翻江倒海似的嘩嘩打到這左岸的鷹嘴崖一帶的峭壁上,激濺起一大片浪花水霧,把天空都遮住了。

淩風就在受到這猛烈一震的一瞬間,趁著站不穩腳,身子往上一蹦,就衝下了高高的鷹嘴崖,往挺立著那棵古柏的江邊飛跑。

臨近古柏的一帶江灘,剛剛被翻江的排浪打過,隻見在太陽照耀的濕漉漉的灘頭上。有萬點銀光在閃動。原來那是被排浪打上來的魚,有的被打悶過去了,有的還在跳躍。

小漁船也被打上江灘來了。從還沒有完全消失的迷濛的水霧中,淩風看見有一個人正在江灘上撿魚,隻見他手忙腳亂地把尺把長的魚,一條一條地雙手抓起來往船艙裏丟。淩風立即認出他是老漁翁,於是歡聲地叫喊:

“不老鬆,過江!”

叫著,淩風脫掉鞋子,卷起褲筒,赤腳跑到江灘上,使勁把小漁船拖進江裏。

老漁翁不老鬆被浪花打得濕透,他摸著白花花的胡子說:

“叫我老漢躲呢,誰想到他們打這麼大的雷!要不是我的船兒賽過馬,一蹦上了岸,那我不是早被送進龍宮裏去啦!……”

淩風就怕不老鬆象風吹鬆濤似的,說個沒完,立即打斷他的話,連聲叫喊:

“好好好,快過江!”

老漁翁看見黨委書記急著要過江,問道:

“去鳳凰山嗎?”

淩風急忙說:

“去黃土嶺!”

不老鬆手搭涼棚,眺望對岸的黃土嶺:

“煙還沒有散哩,你去幹嗎?”

淩風赤腳跳到船頭上,急得拿起了撐竿:

“好大伯,去黃土嶺,快過江呀,快!”

老漁翁這才急忙跳上小漁船來,掄起了雙槳,把江水劃得嘩嘩響,讓小漁船象箭離弦似的飛波穿浪,船尾隻留下一串泡沫和浪花。

這條小小的捕魚船,也已參加了水利建設,因為它最小,反倒被人們愛稱為“大江一號”。“大江一號”已經編入工地的水上運輸隊,有時單個在兩岸之間運柴運菜,有時也加入船隊往上遊遠遠的魚浪灘去運沙石骨料。當然,不老鬆沒有忘記他的老行當,有時也悄悄地順便撒網打魚,給大家改善夥食。

“大江一號”參加水利工作以後,不消幾天,就以它的勇敢出了名。它輕巧、靈例,洄水灣、急水灘,它都敢去。現在,它載負著書記淩風,精神抖擻,就是再危險的地方它也敢去闖。

江水被大爆破震得掀起了驚濤駭浪,久久在兩岸山崖之間衝過來打過去,滿江波濤還在激蕩翻騰。而且江麵上的炮煙還沒有散盡,在煙波抖蕩中,還留下有炸藥味。“大江一號”在它的老主人雙槳的鼓舞下,淩波擊浪,衝開一條水路,把書記淩風送到了煙塵滾滾的黃土嶺下。